清宁背着手缓步而出,外人看她的气势倒是很足。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有多快,毕竟长这么大,她还从没和外人动过手。心里虽然没底,嘴上却不肯认输,笑道:“大家多多包涵,我这孙子没教好,丢人现眼的,是我这个做爷爷的错。”
众人轰然笑起来,算是给她捧场。
大汉大怒,蒲扇大的手掌眨眼扇到。别看他身材魁梧小山似的,速度却一点不慢。一双肉掌舞起来虎虎生风,清宁瘦小单薄,感觉眨眼就会被他的掌风给扇飞了。她最擅便是轻功,衣袂飘飞间姿态优雅,轻轻巧巧躲过一旁。反手两枚银弹扔出,准而快地打他的环跳与风府两穴。
大汉嚷道:“小兔崽子,看爷爷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清宁半分亏也不肯吃,叫道:“孙子真乖,这么快就叫上爷爷了。先别急,等输了再叫也不迟。”
说话间,脚下快速移动,抬手又是三枚银弹。她平时最喜欢练习轻功和研究暗器,这银弹便是她自制的。她虽然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但胜在打穴角度刁钻又轻功卓绝,倒让对方一时无法近身。
“哎呀呀,小心头上。”她突然尖声大叫,大汉下意识地抬头,哪有什么东西。下一刻膝盖一痛,竟中了奸计,被银弹打中,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清宁哈哈笑道:“孙子服了?还跪下认错,真是孺子可教也。”
厅中众人皆为她鼓起掌来,大汉满脸通红,但是起不来身,伤口剧痛钻心,一时急窘交加。他的一个同伴快步上前,拎住大汉的后领子,轻轻一提便将他推送到了一边。那大汉怎么着也有二百来斤,他的姿态之随意却似乎只是拂走了一根羽毛。
清宁知道来者不善,不敢大意。暗暗后悔今天出门没有带兵器,正寻思间,身后忽有一把长剑递来。她大喜之余没有多想,接过便是一招“蛾眉”,这是摄月刀法的第二招,剑光划出如月似弓,虽是刀法剑用,倒也颇为顺手。
对方轻轻“咦”了一声,拔剑相挡,清宁不等剑身撞上,立即变为一招“上弦”,一个半圆自下而上刺向对方胸口。如若换成白贤来用这招,敌人已经血溅当场了。可惜她内力不够,威力大减。
对了十来招,他突然加快了进攻速度,清宁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如此防守不及,眼见便要受伤。他的剑身却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劲气打偏,紧接着,一柄大刀斜里挑来,刀剑相撞溅出几点火星,他的虎口被震得微微发麻。
眨眼间清宁已经被人带开了几步,是清川到了。
她束得整齐的头发被剑气打散,原本众人都只觉得她是个长相清俊的小伙子,此时在飘飘而下的乌黑长发的映衬之中,一张小脸才显出夺目的娇美颜色来,惹来众人一阵惊呼。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茶楼的侧门走了出去。
那人道:“原来是白公子和白小姐,误会。”清宁的招式一出他就认出来了,只不过他一心想要为同伴报仇故作不知,如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假惺惺的。
清宁白他一眼,气道:“才不是误会,大哥,他们为了住店打伤了店小二。”
那人冷道:“你不是也打伤了我四弟吗?”
清宁哼了一声,”我那是......“
清川打断她,道:“白府为江湖上的朋友们设了别馆居住,漠南五鹰远道而来,没必要为了住店动手。”
三人中未动手那人笑呵呵地上前,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笑道:“是是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都是我四弟烈都不好,他这人性子暴躁得跟炮仗一样。”他满脸堆笑的样子,像是一尊弥勒佛。
“阁下想必就是二鹰费连浩吧,久仰。”清川对那堆笑之人抱了抱拳,说着又转向刚才使剑的人,“这位应该就是三鹰古里甲吧,素有漠南第一剑客之称。小妹不精剑术,见笑了。“他又去查看那烈都的伤口,他的膝盖已经肿了起来,银弹深陷其中,鲜血汩汩而出。他严厉地看了清宁一眼,对漠南人道,“请诸位随我去别馆,我马上让人来为他治伤。”
古里甲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费连浩阻止了,后者轻轻摇了摇头,微笑着对清川道:“有劳大公子。”
走到门口清宁才想起剑还没还,回头对厅中茶客道:“这剑是谁的?”连问了三遍,都无人出来认领,只好道,“那,想要取剑的话就到白家来找我吧。”
古里甲也在人群扫视了一圈,刚才打偏自己的剑的人,内力绝对要在白清川之上。可是厅中皆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漠南一行有十来个人,个个打扮都差不多,他们护卫着一辆马车,马车四周都用黑布遮得密不透风,里面不时传出几声咳嗽。
一行人中只有一位女子,她的右眼下面纹了一朵暗红色的小小火焰,表情却是极冷的,显得十分妖冶摄人。她的眼神刀子似的盯着清宁打量了一番,指间一把银亮的柳叶刀上下翻飞,感觉她随时都会把它打向清宁。
清宁不服气,”唰“地一下也亮出一把小刀,薄而短,是她随身绑在袖口里的。这把小刀原是沈向婉给病人治病时用的,她看着锋利又小巧,很是喜欢,就要来随身带着了。她也把小刀在指间来回转了几下,挑衅般地斜对方一眼。那女子果然生气了,刀身一竖就掷将过来。
清川长臂一伸又稳又准地捏住了柳叶刀,刀尖正好对着清宁的鼻尖。
他无奈地看着如璋,道:”又闹什么呢。“清宁嘟了下嘴,没有说话。他把刀子交还回去,道,”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请薛姑娘见谅。“
她冷冷地将刀收回,一言不发地扫了兄妹俩一眼。
清川道:“清宁,你先回府吧。”
清宁心想自己打伤了漠南人,如果东窗事发被爹知道了,还得要哥哥帮着求情呢,便听话地点了点头。她怕被人发现,不敢走正门,轻车熟路地从一面矮墙翻进来。却被白廷逮了个正着,原来他在正在这里布置巡逻任务。
“又出去胡闹了?”白廷见她头发披散,手中持剑,一副心虚的样子就知道没好事。
“没有胡闹。”她很快为自己找了个正义的立场,道,“漠南人为了住店打伤了店小二,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白廷略吃一惊,“漠南人来了?”东岛与漠南部素无来往,他们来做什么?
“是啊,穿得奇奇怪怪的,女的男的都在身上脸上纹了花样。廷叔,他们是什么人啊?”清宁趁机打听消息。
白廷若有所思,说道:“纹了花样,那应该就是漠南五鹰了。”
“漠南五鹰?”
“嗯,一鹰洪隐,二鹰费连浩,三鹰古里甲,四鹰烈都,五鹰薛茹。是漠南部的一流高手,他们平时只护卫王族,怎么会来这里呢?你和他们动手了?”
她还记得白廷前不久说她的功夫没有长进,此时有意显摆,说道:“动手了。我还把烈都打伤了呢,也不是什么一流高手嘛。”
白廷还没有说什么,就有一个护卫来报,说漠南人来府了。他们想要见白贤与沈向婉,清川不好拒绝,就在请示过白贤后将他们从别馆带了过来。
互相见了礼,刚刚坐下,古里甲就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兄弟这次来东岛,一是为白岛主庆生,二来,是有一事相求。”
白贤道:“不知白某能帮到漠南部什么?”
漠南远在沙漠之中,甚少与外界来往,如今不知何事要求到东岛来。
“我们听说尊夫人在炼一种灵丹,听闻此灵丹有解百毒起死回生的功效,想求尊夫人赐上几丸。”
白府人一听都暗吃一惊。他们所说的应该是洗髓丹,但是炼制这味丹药的药材还没有找齐。何况炼制过程十分复杂,可以是说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不知他们是从何处听来。
白贤道:“诸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的消息,我们并没有这种丹药。”
薛茹道:“我们远道而来求药,岛主竟如此小气?”
听闻此言,站在白廷身后的清宁有些忍不住了,怒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我爹还会骗你们吗?”
白廷听闻漠南人来访,急忙赶了过来。清宁则以为他们是为了烈都受伤一事前来兴师问罪的,心想,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可不能在这时候躲起来,也就跟了过来。
薛茹因她打伤烈都本就有气,正要发火,费连浩客气地道:“岛主不如请夫人出来,让我们当面详询。”
白贤道:“内人近日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
薛茹立即发作,猛地一掌拍在桌上。她这一拍将茶盏震了下去,眼看就要摔得粉碎,白贤空荡荡的左袖一挥,绵软的衣料将那茶盏稳稳拖住,再次放回了桌上。白贤虽在江湖上名望颇高,但漠南人见他断臂,原是有些轻视的,他这一招看似云淡风轻,内力之深厚却不是他们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