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平凌庄一战,他带兵支援,可是到得晚了一步,平凌庄被敌人放火烧毁了。
“有她的消息了吗?”
“暂时没有。当日围攻平凌庄的人里就有白清川,她应该是和他们一起走了,他们都是一伙的,殿下不必担心她。”
“父皇知道这件事了吗?”
薛斐道:“江湖中的消息都是平凌庄上报给陛下的,他们表面上是陛下的眼线,实际上是你的眼线。你既然吩咐了他们不准把白家的事上报,陛下怎么可能知道。”语气中隐含气恼。
天佑帝把白贤一家赶去东岛后,本指望着他们自生自灭,没想到后来他们在江湖中名头大盛。武林中人只要不作奸范科,朝廷向来不干涉。但是他不放心白贤,这才想到要在江湖中安插眼线。度秋有脱离宫廷的想法已久,而且暗中已经做了许多的准备,只是还没有一个完全的计划。皇帝的想法让他心头一亮,在他的安排下,岳融被带到了皇上的面前。这便有了后来的平凌庄,实际上却是六通斋。他们表面听命于皇帝,暗中却是听他的。
度秋听出他的不满,但不想在这个问题是多做解释,说道:“岳融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上书一封向父皇说明情况的。师父去哪里了?”
薛斐道:“回风楼近来小动作颇多,他在查探他们的意图,也是多地奔走,没有个准。定山城里有人看到付家兄妹了,付家已经归服九方潜,不知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道:“让岳融递道请罪折子上去,写得情真意切些。父皇现在很难再信任他,请师父再物色一个人选接替他,但是六通斋的事仍然由岳融打理。贺王到了吗?”
贺王本该早就到了,可他路上走走停停看看玩玩,度秋到定山城时还没见到他的踪影。这位贺王是皇室旁支,九方谨子嗣单薄,公主有好几个,可儿子却唯有度秋,有心提携他进入朝堂建功立业,可惜这位王爷闲散惯了,丝毫领会不到皇帝的苦心。
“昨天晚上刚到,本来皇上要他低调行事,还没进城门呢,官员们都知道他要来了。听说,已在观鸟戏鱼楼为他安排了接风宴。殿下可要见他?”度秋道:“既然张扬开了,还是不见了吧。”他们此行并没惊动城中官员,军中各种调查也是在暗中进行,贺王此来本是为了查程武的事,如此高调不知是不是故意给程武报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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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充满着夏意,窗外碧蓝如洗的天空上漂浮着洁白的云朵,缓慢地变幻成各处形状。她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伸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甚好。
昨天她换下来的衣服不见了,她身着中衣,正要唤人进来问,就见两个丫鬟进来,其中一人手上捧了一叠崭新的衣裙。
她问道:“我的衣服呢?”
丫鬟道:“奴婢不知,这是公子吩咐送来的。”
她只好道:“那好吧,放下出去吧。”
“还是让奴婢服侍姑娘穿衣吧。”
她在清心寺中长大凡事都是自己动手,白府里也是到最近几年才有了些使唤丫鬟,她不习惯别人服侍。便道:“不必了,我自己来,你去吧。”说完见她不动,猜想可能是怕九方潜责备,又道,“放心,没人会怪你的。”
丫鬟这才迟疑着退出。
衣裙虽是新的,但意料之外的很合身。月白色至裙边时渐为碧蓝,上面用精细的手法绣着蝶戏水仙纹样,上身十分雅致明丽,很适合她。
穿好之后,一直等在外面的丫鬟进来,说是要为她梳妆。两人一名晴雪一名香雪,将她引到梳妆台前坐下,台上已经摆开了胭脂水粉和各色钗环。
她本想拒绝,可心里确实也想看看自己梳妆起来会是何种模样。
晴雪笑咪咪地道:“姑娘生得真好看。公子嘱咐过了,说姑娘喜欢素雅,奴婢二人晓得的。”
她不由得纳闷,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说过喜欢素雅了?但他说得的确没错。
以前她总嫌自己的脸太圆,不如清禾秀气,此时镜中之人却是下巴尖尖轮廓分明,与清禾的柔美不同,她眉眼之间带了一股英朗之气。恢复本来面目的她脸色莹白,衬得眉如墨画眼似点漆,她的眼尾本是有点向上挑起,此时面无表情看着略显凌厉,她微微一笑,立刻就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姑娘也喜欢这副耳坠子吧,我就说选这副一定没错。”原来晴雪正拿了一对蓝宝石耳环对镜比划,如璋这一笑让她以为正合心意。
香雪细心地为她梳篦着长发,并不多言。
晴雪似有心讨好如璋一般,事事都问过她才定。眉毛喜欢月眉还是小山眉;胭脂喜欢粉红这盒还是石榴红这盒;钗子是喜欢金的还玉的...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如璋对打扮本就不太懂也不上心,就让她自己看着挑选,清淡一些便好。
晴雪笑道:“公子素来也是喜欢清雅的,姑娘与公子真是心意相通。”
听她话里有话,如璋不由得面生红晕。
突听背后有人道:“怎么这半天还没好。”是九方潜来了。
香雪晴雪忙跪地请安。
他让她们起来,走到如璋身后,看着铜镜里的她道:“这样就行了,头发随便梳个发髻吧。”说着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又道,“这耳环不好,换那副珍珠的。”
说着将那副耳环轻轻挑起,亲手为她戴上。他微凉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耳珠,让她的呼吸滞了一滞。
戴好,他还凑到她旁边,端详着镜中之人,满意地道:“好看多了。你怎么了,僵得跟个木偶似的?”
她正要反唇相讥,突见他一身月白锦袍与自己的衣裙颜色相同,晴雪在一旁捂嘴偷笑,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晴雪手脚麻利地为她画好妆面,香雪帮她梳了个样式简单的发髻,佩上一枚银丝流苏的梳钗。那流苏垂在她的额边凉凉的,她连抬头看一眼镜子的勇气也没有了。自然就没有看到九方潜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之色。
“好了,走吧。”
“去哪?”
“带你去吃好吃的。”
定山城中的“观鸟戏鱼楼”是闻名天下的酒楼。菜式出色是其一,另就在它的选地与构造。它选在定山城地势最高处,登楼可瞰全城。楼中假山珍木摆放精巧,其中又设鸟坊鱼池,与朋友聚餐饮酒高谈阔论时还能听闻清脆鸟鸣,身处闹市却能体验自然趣味,每月还请不同的名角来唱曲,深得文人雅士高官富贾的喜爱。
马车过楼穿巷,她一直看着窗外,似是对定山城的百姓生活十分感兴趣,其实是因为车内空间狭小,两人面对面坐着让她很不好意思。他也不点破,神态自然地为她讲解定山的风俗与趣事。
有一段路是斜坡向上,她不得不背靠在车壁上,没有办法往外看了。不看他不说话好像也不太好,寻思着找个话题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吧。她想说”昨天本来想和你一起吃饭的,很忙吧?“但是转念一想,这样说会显得自己很期待和他一起吃饭,太明显了......正思索间,马车在观鸟戏鱼楼门前停了下来。
门梁上悬挂了一副巨大的朱漆金字招牌,很是威风阔气。“观鸟戏鱼楼”五字旁边刻了一个印章式样的“谢”字,如璋看着眼熟,若不是这个字,她都差点忘记了谢允中送她的那块玉牌。
门两边挂了一副对联“千年龙潭蒸琥珀,万古仙桥起祥云”,豪气万丈笔锋遒劲,十分不俗。
进去楼中,小二迎上来,少说两句就将他们带到三楼的一个雅间里。房间蛮大,外面还有一个看台,是俯瞰全城风景的最佳所在地。
“哇,原来定山城这么大。”她忍不住感叹出声。
他取笑道:“我还以为你被人喂了哑药呢。”
她那种别扭的心情此时好了一些,借口道:“谁让你给我送来这么一套女装啊,我不习惯。”
他道:“你一个姑娘家当然应该穿女装。你那男子扮相太丑,我看不下去。”
她想到自己涂了黑黄药汁的脸,的确是有碍观瞻,也忍不住笑道:“那我以后换一种药汁涂吧。”
“你以后跟在我身边,不必再做男装打扮了。还要什么药汁。”
跟在他的身边?他说得平淡自然,不似有别的意思,她却听得心中一跳还带着一丝她不想承认的欢喜,轻咳一声另起话题道:“刚才我们路过二楼,好像挺热闹的。”
“是吗?我倒没注意。”
她想起昨天一闪而过的那个暗红色的身影,本来想问,但想了想终究没有问出口,只道:“我们会在定山待多久啊?”
“不要着急,办完这里的事就走。”
这里的什么事呢?这个问题也只在她心里转了一下,不管她想问什么,舒秉的话就会出现在她脑海里“不问来路,不问去路,相信他并服从”
“我哥哥会去湘邶吗?”
“会,我已经通知他了。咱们到时在湘邶会合。”
“那我爹呢?他也不会再去京城了吧。”
他稍一沉吟,道:“他仍然往京城去,放心吧,他会放慢速度了,我们一办好湘邶的事,就去京城和他碰面。”
京中青音堂和九方谨都会对他不利,可看九方潜的样子似乎是成竹在胸,她心中虽然担忧,但也猜到其中有比找清禾更加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