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淡淡地道:“两个小孩子吵什么吵,闲着没事干就睡觉去。”路过两人时顺手提起如璋的衣领。她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朝薛斐踢过去。
无名道:“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
“谁认识他了。”早看不见薛斐了,如璋还余怒未消。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太过小性儿,便答道,“嗯,他们也去东岛了。”她趁机问道,“前辈,你不是说你不是朝廷的人吗?”
“不是。”
“那他们都叫你师父?”
“和你一样,我偶尔教了他们点功夫而已。”
“那,太子的武功也是跟你学的?”
无名点了下头,“嗯。”
她越发好奇,道:”你真是太子的师父?“他一袭破衣,哪里有半点太子师父的架势呢?
她的话让他回想起当年旧事,自己身受重伤,逃进宫中躲避仇家,无意中遇见阿澍。小小的年纪却聪明善良,让他在宫中安全养好了伤,他们的缘分也就此结下了。此时面对这个小丫头的疑问,他却没有解释的打算。
见他不回答,她又问道:“怎么不见他人呢?薛斐都来了,他没来吗?”
无名道:“看来你还挺关心他的。”
她顿觉脸颊微微发烫,道:“倒也不是关心他,只是有点好奇。”
“他有事要办,该出现时自会出现。”
时至未时,漆黑一片的天边突然窜上一道红光,紧接着又是一道,三道红光转瞬即逝,为安静的夜平添了一丝紧迫感。平凌庄中却似一片死水一般,半点动静也没有。其实他们早已经在四处埋伏好了,比如如璋,此刻就伏在枝叶茂密的树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片刻平凌庄的牌楼处亮起火光,一阵打杀声传来,声音很快逼近,一片人影快速冲了过来。岳融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前,他身后站着手持火把的护卫,将四周的黑暗全都照亮了。
欧阳府小七星剑率先冲到,一女子冷笑道:“你倒是敢露面。”
岳融道:“我岳某做事向来坦荡,为何不敢露面?”
润月庄辛氏夫妇也到了,辛夫人道:“你也当得起坦荡二字?暗地里做九方谨的走狗,不知害了多少江湖朋友。”
岳融抱拳道:“辛庄主贤伉俪也来了,都说东润月西平凌,今天终于见到了。”
辛夫人呸了一声,道:“我们润月庄可不跟狗贼齐名。”
人陆续到来,不一会儿空地上就站了黑压压一片。岳融朗声道:“诸位远道而来,岳某本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可你们对我似是有些误会,咱们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
辛朗道:“误会?你们平凌庄难道不是朝廷的人?”
“这倒是没有错的。”岳融爽快承认了,在议论四起声中又道,“可我从没做过什么出卖朋友的事。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江湖有江湖的道义,我岳某人一向分得很清楚。可是你们呢,你们分清楚了吗?”
有人笑道:“你既是朝廷的暗线,还敢如此大言不惭,你敢说你没有把江湖的事报告给朝廷吗?那你这暗线还做个什么劲呢。近年来,多少江湖好手死得不明不白,上个月汾兴百斩刀被灭族,官府告示说他意图谋反,他素来与你交好,你脱得了干系吗?”
岳融道:“不管你们信不信,这事的确与我无关,你们不要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今天来的这些人当中,不乏武林前辈,我站在这里的原因是觉得大家心中都有公理二字。看来是我想错了,你们来的目的并不是寻求真相,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朝廷走狗,那么你们呢?你们有多少人站进了九方潜的阵营?喊打喊杀的非要寻一个正当理由,也不过是立场不同铲除异己罢了。”
有人喊道:“和这狗贼说这么多做什么,杀了他们,为百斩刀全家报仇。”
此声一起,立刻有人持刀冲了出来,埋伏在墙上的弓箭手马上放出火箭。岳融退入院中,敌人也跟着冲了进来,一张巨大的铁丝网从天罩下,先冲来的人都被缚住,穆烟烟一声号领,四面八方的箭如雨般落下。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眨眼就被射成了刺猬。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如璋胃里翻腾得厉害。
小七星一进来就攻向岳融。他们各自站好方位,攻守默契,毫无破绽。欧阳府的七星剑阵威震江湖,鲜有败绩。
小七星剑中的人每两年选一次,剑法出众者可以随意挑战七剑中任意一人,由胜者接替败者之位。这种优胜劣汰的制度,虽说残酷,但也确实让欧阳府整体的实力得到保持和提升。如今这七位便是欧阳府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剑客。
穆烟烟早已带人迎上,挡在了岳融前面,也是执剑七人,丝毫不乱地与七星剑对上。十四人打在一处,一时间身影翻飞,剑光缠绕直叫人眼花缭乱。
如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很快就看到了白清川他身边站着白廷。他腰间还挂着沈向婉亲手缝制的香囊,兄妹三人本是一人一个,她的却早已不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她一看到他,就恨不得立即扑到他怀里去,先痛快地哭一场再说。可是她却不能,连让他发现她的存在也不行。
她鼻子发酸,眼角不可控制地湿了。似是有所感,清川朝她这边看来,她连忙躲进黑暗中。
穆烟烟几人从配合的默契度到剑法的精妙度都不及七星剑,苦苦支撑下已露败象。只听“哎呀”一声惨叫,一人被打出了阵外。有人拍手叫好之际,一个婀娜的身影飞掠而来,补进伤者的位子,将缺口填上了。
岳融惊道:“夫人,你…”
原来是岳夫人去而复返了,她道:“相公,你好没道理呀,怎么叫我去做逃兵呢。”
有她加入之后,局势渐渐扭转,虽没有达到反败为胜的效果,却也打了个平手。
双方又抖了三十来招,突听李岩大喝一声:“换。”本来和岳夫人对战的人立即后退,眨眼间就和李岩换了个位置。
静云的剑法虽称不上天下第一,可也能列入一流高手的行列,如璋自小观摩学习,一个人的剑法好坏一看便知。眼下的李岩,剑光一起犹如流星破空,干净利落毫无畏惧,带着锐不可挡的锋芒。他的剑招快而狠,直取岳夫人咽喉,她不敢硬接,侧头让过,剑气已将她鬓边发丝削断,不待她喘气,他的剑回身又刺,招与招之间简直无缝衔接,让人应接不暇。
眼见岳夫人就要受伤,离她最近的梦清横剑来挡,虽为夫人争得一口喘息之机,自已的肩头却挨了一剑。她咬牙忍痛,转身又与对手缠斗在了一起。
如璋暗暗叹息,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岳融紧张得双手握成拳头,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看着场内。李岩突然跃起,银光暴涨,挽出一朵硕大炫目的剑花,自上而下朝岳夫人刺去。眼见她是躲不开了,如璋将一直扣在手中的月牙镖打了出去。
月牙镖出手的同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掌将李岩震飞。剑光陡然消散,月牙镖正好打到李岩面门,他听声辨位,头猛地往后一仰,锋利的镖刃划过他的脸颊,带出一条淡淡的血口子。当镖再次回到她的手中,李岩的目光也正阴冷地盯着她。李岩被击退,七星阵自然也就破了,其余六人一齐后撤。
一撑着拐杖的老妪步出,喝道:“你是何人?”
如璋以为在说她,心头不由得一紧。却见无名缓步踱出,指着李岩道:“年纪轻轻的出手如此狠辣,要不得。”
老妪冷笑道:“难不成咱们是来喝茶交朋友的么?本来就是你死我亡的事情。”
无名道:“溪婆婆别来无恙。”
她又问了一次,道:“你是什么人?”
“无名之辈。”
辛朗夫妇持剑而出,说道:“管你有名无名,今天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无名还没出声,薛斐已大步而出,说道:“早闻润月双剑大名,苦无机会见识,今天正好领教。”
辛夫人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润月剑从来都是夫妻一体,我们可不想落个欺负小辈的名声。”
薛斐“唰”地一声抽出背后双剑,道:“我本是使双剑的,不算欺负了,尽管来吧。”
夫妇二人也不同他假客气,剑招齐出,如同有心灵感应一般,一上一下齐取薛斐要害处。虽然如璋先前和他闹了点不愉快,但此时也不由得为他悬心。
他们三人虽没有刚才那么大的场面,可是招招都是杀着。没有让人眼花的阵法,润月双剑的配合比七星阵更加无懈可击,薛斐前后左右全被封得死死的,一步踏错或者稍慢半拍就可能命丧剑下。直斗了百十来招,他仍不落下风,她这才知道他的功夫高得还在自己想象之外。难得看到这么精彩的高手对决,两方人马都看得目不转睛。突然一声爆响,有人偷偷用雷弹把平凌庄的小门炸开了,想乘机攻进去。
王松骂道:“我操你奶奶。”大刀一挥就带着人冲了上去。
两方本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如此一来立即打在了一起,什么一对一的江湖规矩全没有了。一时喊杀声四起,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