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铃儿是好几天以后听说了严轻言的事情,关于她不再是丞相府最高贵的嫡长女,关于她很快被许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官之子,关于她好像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
靠在床边, 钟铃儿烦闷地直接用书盖住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自责吗?
可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倘若当时让严轻言计谋得逞,现在被毁的彻底的该是她钟铃儿。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何况她没找人侮辱她,只不过是说了一个事实罢了。
“小姐。”
给看起来不太舒服的钟铃儿上了一碗人参银耳汤,紫竹小心翼翼地在钟铃儿耳边道。
“四小姐现在好像疯了一样。一直在房间里大吵大闹着,说是你害了丞相府那位轻言小姐……还说小姐你做尽恶事,早晚不得好死之类的。”
“是吗?”
抽开脸上的《言百草》,钟铃儿缓缓坐起身,脸上神情之淡然,让紫竹一时间竟看不出她是喜是怒。
“小姐?”
“文科这几天怎么样了?”
坐到桌边,上面摆着明世谦嘱咐鸳最近送来的一大堆东西,钟铃儿大概翻看了一眼标识印戳,倒是什么国家的都有。
也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搜罗到的这么多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好玩还特别贵的东西。
“回小姐,少爷最近还好。不仅如此,似乎变得更加钟情于学习了。而且……”
“什么?”
随手抽出一个巨大的还包着蚕丝绸缎的盒子,钟铃儿一边问,一边顺势打开,却见在盒子底下躺着一大堆粉玉铃铛。
虽然各个都是色泽极好,但这种数量果然怎么看怎么让人慎得慌。
这个超级大变态!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这几天钱氏让人来找过少爷好几次,说是想见面什么的,夫人也问少爷到底要不要见,结果他都给拒接了。明明以前哭着闹着说要回去,果然小孩子的记性很短暂吗?”
“是这样吗?”
但笑不语,看来钟情那件事情确实让这个孩子死了心。
就在钟铃儿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铃铛,是不是该拿去卖的时候,突然发现在箱子最底下还有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
回看鸳一眼,看她只是坏笑,一句话都不肯说,钟铃儿默默打开了纸条。
“听闻夫人在丞相府大闹一场,本夫君不由觉得头疼至极。想着夫人越来越调皮没有点女子样,但又想着,比起夫人被其他人欺负受伤,该是我来替你处理后续更有意义。所以,夫人尽管闹腾,万事有为夫跟在你后头替你料理。另夫人万不要怀疑自己,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本宫都会站在你这边。”
“……”
无言,但钟铃儿的嘴角明显扬起了一个弧度。
将这张纸条又原原本本的折好,放进盒子里,钟铃儿转头对紫竹吩咐道:“把这件东西收好,我先去四小姐那里看看。”
“唔!”
对着满桌杂七杂八的东西摇头,紫竹都不知道钟铃儿这句有何意义。
明明是每一件都要收好。
她就没见过小姐把九皇子的礼物拿出去卖,杂物间堆的一半都是他送的礼物。
明明之前太子他们可是不管送什么好东西,小姐都不会留下,都是要么还回去要么换钱。
果然小姐最中意的是九皇子吗?
那她们是不是做好准备,以后陪嫁去皇子府啊?
秋日,算是钟铃儿最不喜欢的季节,既不比春夏的繁冒生机,也不比冬日的万物皆萧索,这个季节里的一切要逐渐逝去逐渐没落的。
那样像是等死一般被抽去生机的感觉让她无法呼吸。
只是这么想着,一片完全枯黄的叶子已经就这样翩翩然落到了钟铃儿脚边。
那朵边缘完全枯黄甚至可以看见虫眼的枫叶让钟铃儿觉得那么刺眼,就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一般无趣。
“小姐?”
“没什么。”
脚踩过落叶,钟铃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让我去见钟铃儿那个贱人!贱丫头敢做不敢当,要不是她,轻言小姐怎么会出事?都是她在背后胡言乱语毁了人家!不对,还有我,我也被她毁了!我本来应该做这个府里最尊贵的小姐的!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
“……”
站在房间门口,隔着一层薄薄的绯色纱幔,钟铃儿还记得这里原本有珍珠帘子的,现在却被如此廉价的纱幔取代。
还有那些原本很明显的贵重摆件饰物,现在全都没有了。
曾经过得有多舒服,现在被毁的就有多彻底,这种有如云泥的差别,倒也难怪这丫头疯到慌不择路地去投靠严轻言了。
就在钟铃儿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丫鬟端着药汤从她身边走过。
那装着刺鼻气味汤药的瓦罐,四周还有一堆残渣,让钟铃儿忍不住皱了眉头,直接伸手拦住小丫鬟的去路,用手指指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回大小姐,这个是府医开的药汤。府医说四小姐现在精神有恙,所以刻意给她开了静气凝神的药……”
“胡说八道!”
一把把瓦罐拂开,看着地上倒的那些灰色药汤,钟铃儿恨不能吐出来,原本白皙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是哪个府医?还有谁告诉府医山茱萸可以凝神的?那是收敛元气壮阳的药!就算说药用,也只会让你家小姐精神更加兴奋躁动。给我让那个乱开药的肾虚庸医赶紧去官府自首!”
“是,是小姐!”
没想到钟铃儿居然会那么维护钟情,小丫鬟倒是想从她脸上看出装模作样,可不管她怎么看,钟铃儿的脸上确实只有认真狠厉。
“快滚!”
越看地上那些和肉桂差不多的药材越觉得恶心。
钟铃儿隐约能猜到这些人是在有意无意想要迎合她的心思。
因为看自己对钟情那么冷待,两个人平时又明显的不对付,自己又是府里的掌权者,所以以为靠虐待钟情就能取悦她。
可这种有如墙头草一样的拥护她不需要!
她要是想对付钟情也用不着这么麻烦而又猥琐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