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扫到了右侧后视镜上,那里面清晰地到倒映出来的男人侧脸。
线条流畅,兜兜转转,好像在她的心里走了不止一遭。
正巧时间赶上了下班高峰期,车速比同乌龟,不时地偷看一眼,男人眸底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光。
思绪不自觉的就回到了初遇的那一天。
天灾人祸,一场爆发式的洪水带走了她的父母,可笑的是,他父亲从小打骂逼着她上的武术班,再后来却成了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当时她十六岁,却也只靠着地下那一场仗翻了身,赢得漂亮,赢得干脆利落,没有在乎,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有着怎样的故事。
黑暗角落里的那些东西,她玩得比谁都狠,除了毒品不碰,几乎剩下的这些,都是她玩剩下的。
她或许在贝思恬面前做了很多掩饰,但是却有一句话,没有骗过她。
她同她讲的那些小时候的故事,真的不值一提。
那时候啊,浑浑噩噩,除了打架,除了一圈一圈打倒那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公分的男人之外,她已经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了!
可是,树大招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没多久,她就被她那家所谓的保镖公司拉进来黑市拳场。
不是打不过,是走不掉。
他们人多势众,轮番的车轮战打了一波又一波,她记得,她打得最凶的那一次,整整维持高强度的紧绷整整两天。
那是极限了。
她倒在地上,脸颊上血迹混合着汗渍就那么粘在了冰冷的水泥地板上。
因为她是女人,地下拳市里最不可能出现的物种,桀骜不驯似乎让那些看客更为具有征服感。
买了票的人越多,她的价值也在翻倍向上。
逃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那时候,除了那一张素白却大汗淋漓的脸,她的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青紫於痕,让她下了擂台之后,连抬一下手都成了奢望。
可是,除了最好的医疗条件,进口的伤药之外,等着她的只有那数不完的擂台赛。
那一次,她呗安排和四个外国佬对打,其中一个,是M国退役的特种兵,拳拳都砸在足够让人痛得发疯的地方。
她以为她的生命就此终止了。
喘着粗气,每一下的呼吸牵扯着肺部带起来的气短,让她有些想要咳嗽。
可是这一个念头刚起,又生生地压了下去,弥漫在口腔里的铁锈味儿,让她吐了一口血水。
眼神阴狠地看着那四个站在擂台对面,笑得一脸猥亵的男人,用着狗屁不通的鸟语的讥讽。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打断了又重新组装过的一样,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都不记得自己当是靠着什么支撑着站了起来。
上涌的血又被她咽了回去,向地上淬了一口唾沫,缓缓抬起右手,示意场下那群看客安静。
他们当然会给面子,无外乎就是她今天死在这里,他们也会笑着离开。
“在这,你得说我们的语言!”
声音嘶哑,但是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片刻的安静,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混杂着起哄声。
那外国佬不懂中文,却能分辨出台下人那不善的眼神,恼羞成怒的抬起拳头朝她冲了过来。
安微就那么嘴角含讥的站在那里,不是不想动,是除了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的力气之外,在没有其他的力气去反击了。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如果还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把这帮杂碎都他妈剁碎了喂狗。
闭上眼,以为自己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甚至连下去之后,该怎么给她爸妈赔礼道歉的话都在脑袋里转了好几个来回。
可是除了那拳风扫到门面,带起发丝微动之后,安微整个人还好好的站在那里。
那外国佬捂着手腕直直地靠在粗绳捆建的护栏之上,叽里呱啦的臭着脸,对着台下竖中指。
安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台下昏暗的小路上,款步走来一人,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从画上面走下来的翩翩佳公子。
西装笔挺,目光森然,流利的英语在低沉的嗓音之下混合刺激着她的鼓膜,叮叮咚咚,“难道没人教过你,要尊重女性不能以多欺少吗?”
安微听懂了,张了张嘴,想说不要管她,以前这种事,她也没少干。
可是漠然地看着他走上台,掏出了一方纯白的方巾,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没接,怕弄脏了。
“谁要你多管闲事!”蹩脚的中文却也十分清晰地表达出了他的愤怒。
挥舞着拳头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那是安微仅有的混乱的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名为害怕的东西。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担忧是徒劳。
因为那人轻轻松松的转过了身,漫不经心地拦下了他们挥过来的拳头。
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些人面色惊恐。
落荒而逃,让她想发生大笑,可是嘴角的伤口受限。
一直因为对峙都没有丝毫放松的安微,在看到那个男人毫发无损的状态下,颓然倒地。
没了那股子拼劲,她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后来,当她醒了之后,发现自己不是在那间布满了摄像头没有任何隐私的房间内,窃喜就那么悄然滋生。
她二十岁跟着他,相识第二天,叫了他一声大哥。
那是浴火重生后的第二个安微,只属于费扬的安微。
说喜欢吗?还是说爱吗?
不,都是,也都不是,是信仰——
只是那人的目光,从未有片刻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国外车祸复健的那一年,她偷偷看过他好多次,贝思恬的名字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原来,他的信仰,已经有了那么想要追寻的白月光,利落地藏好了自己所有的小心思,插科打诨的在他周围转转。
可是,人啊,都是贪心的动物,动辄便想要的更多,无止境的……
再一次偷瞄是视线,在后视镜里,和人对视个正着,黑眸沉的像墨,不同于刚刚只是一方侧脸就可看见的柔情蜜意。
他看自己的视线里,永远都没什么情感,安微不慌不乱,目光坦率隐晦。
费扬在警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