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你说怎么办,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我甚至看到她抱着冷然的时候都显得吃力。”
“我知道,我都懂,”冷风说,“但是你和你母亲的沟通有问题。”
“你帮帮我,求你了。”我扑到冷风的怀里撒着娇。
“好,你放心,明天我休息,交给我就好了。”
可是第二天的时候,冷风告诉我,我妈已经在机场了。
我问冷风:“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咱妈跟我说,她今天就要走了。”
我慌忙地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我问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不是说好待一个礼拜吗?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家里有些事情,走不开,下次……”
她还没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从那以后,我和我妈再也没有联系,直到冷然快要过百日的时候,冷风突然问我:“你邀请咱妈了吗?”
我苦笑着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她联系。”
“你想邀请她吗?”
“不用了,”我低着头,一边给冷然换尿布一边说,,“没必要。”
冷风还是了解我的,他朝我笑了笑说:“嘴硬,你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我在卧室听到冷风在客厅给我妈打电话,几分钟之后,冷风从客厅回到了卧室,他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一切搞定。”
“我妈会来吗?”
“冷然百日宴当天准时到,她还让我给她订张机票。”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听到冷风对我说:“你妈还问我,你同不同意她过来,如果你不同意,她就不来了。我只好说,是你让她来的,她在电话那边显得很高兴。”
或许,我真的做得太过分了,我对自己说,这一次我妈过来以后,凡事一定要好好跟她讲,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然后,我准备和她谈谈心,将彼此的隔阂和芥蒂通通清除掉,甚至,我还准备好当面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这句“对不起”我这辈子都说不出口了,我这辈子都要将“这句”对不起咽进肚子里,因为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我妈已经死了。
我撞开门进了屋子里,然后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
我躺在床上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婴儿床里的冷然却不合时宜地哭了起来,我心烦意乱地将冷然抱起来哄她,可是她越哭越厉害,她越哭我越心烦。
我将冷然重新放进婴儿床里,我歇斯底里地朝冷然吼道:“别哭了!我叫你别哭了!你听到没有!别哭了!”
冷然瞪着惊恐的小眼睛看着我,她只安静了一秒钟,然后,更加疯狂的哭声汹涌而来。
我彻底崩溃了。
我跪在地上和婴儿床上的冷然一起哭了起来,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方式来表达我的哀痛。
直到冷风回家将我拥入怀里。
冷风捧着我的脸问我怎么了。
我说:“妈妈死了,她死了,我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说出口。”
冷风惊愕地看着我,他问我:“萧潇,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冷风,冷风听完,他整个人都蒙了。
“怎么可能……”冷风的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句话。
是啊,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妈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自杀了。
我想起了霍伊斯,那个和我妈结婚的洋人。我将我所有的怀疑都对准了他,我一定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连夜订了回去的飞机票,冷风说他也要和我一起去,我说:“冷然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总不能将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吧。”
“我们可以托人照看几天。”
“不行,”我摇头,“我不放心。”
“那就请朋友帮忙照看一下。”
“冷风,”我看着冷风,“你留下来,冷然太小,需要人照看。”
“可是你一个人我…………”
“这件事情我想亲自处理,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亲自为我母亲做过什么,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冷风默然。
那夜,我和冷风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冷风送我去机场。
登机前,冷风说:“凡事不要逞强,如果遇到问题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就飞过去。”
“嗯,”我点头,“照看好冷然,照看好这个家。”
“萧潇,别太难过。”冷风抱住了我。
“怎么可能不难过,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生前我都没有好好地照顾过她。”
“我知道,我知道,”冷风说,“萧潇,你还有我,还有冷然,我们都爱你,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嗯,”我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谢谢你,冷风,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爱你,萧潇。”
这是冷风第一次主动对我说“我爱你”,我既幸福又感动,我说:“再重复一遍,我想再听一次。”
“我爱你,萧潇,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哽咽着说,“冷风。”
我登上飞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坐在我旁边的是一对母女,女人的年龄和我相仿,而女孩大概有五岁左右的样子。
整个航程中,我默默地听着看着这个年轻的母亲对她女儿的溺爱,这种溺爱让我感到陌生,在我的印象中,我好像从没有过。
我悲哀地想,我和我的母亲之间的记忆和回忆大部分都被争吵和怨恨所占据,真正美好的回忆只是片刻,转瞬即过。即使将这些美好的片刻回忆无数倍地放大,却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印记。
我和她哪里像是个母女,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直到我母亲死之前,我都在和她争吵。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我口头上原谅了她,但我的心里仍是瞧不起她。
我以为这种思维意识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渐渐地退却,我以为我终有一天会真正将她视为我的母亲,可是一切都结束了,未完成的事情将成为我这一生的遗憾。
我试图在想,我母亲在死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是否是被那个洋人虐待,果真如此的话,她为什么不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