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靠着椅背,身体感觉很冷,我这才发现我出门时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萧潇,我叫杨珊,冷风的多年的好友,”女人握着我的手说,“冷风经常会跟我提起你。”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也都怪我,”杨珊哽咽,“他如果不是送我回家的话,那么他也不会走那条路,更不会出事。”
我再次想起了冷风父母的那次意外,然后我悠悠地说了一句:“这或许都是命。”
我又哭了。
杨珊陪着我一起哭,两个女人的哭声充溢着整个走廊。
两个小时后,抢救室的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我和杨珊几乎同时跑到了医生的面前,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冷风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平静地说:“腹部伤口很深,但幸好没有伤到肝脏。”
“那他是不是没事了?”我忙问。
“头部受到重击,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
“脑震荡?”我心慌了。
“嗯,”医生说,“我不能保证病人会在何时醒来,具体情况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医生说完便快步离开,冷风随后被几名护士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
他带着氧气罩,闭着眼睛,面色惨白。
我抓着手推车的边缘不停地喊着冷风的名字,可是冷风毫无反应。
“家属请冷静一下。”其中一个护士大声说。
杨珊将我拉到她身边,然后护士推着手推车快速地离开了我们。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我手足无措地哭着对杨珊说,“冷风不会有事,对吗?他不会有事的,对吗?”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杨珊将我一把抱住,“萧潇,有我们陪着他,冷风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我分明听到了杨珊在哽咽,不管再怎么乐观,我和她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冷风从来没有提起过杨珊这个女人,但是,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杨珊十分地在乎冷风,这种在乎仿佛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的情谊,达到了另外一种高度。
我不想再继续深究下去,我只想让冷风快点醒来,其他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我在病床前守了冷风整整三天,可是冷风依然没有醒过来。
杨珊劝我回家休息一下,可是我不肯,我说我要亲眼看到冷风醒来,即使回家我也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杨珊说:“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掉的。”
“没关系,你不要担心,我很好,”我朝杨珊笑了笑,“这几天辛苦你了,天天跑来给我送饭。”
“应该的,真正辛苦的是你,”杨珊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冷风,“冷风睡得很香,他也的确累了。”
我也同样看向了冷风,他呼吸平稳,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我真的很想钻进他的梦里,我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还不肯醒过来。
“萧潇,今天是除夕。”
我看向了杨珊,我说:“是吗?我都忘记了。”
“你打算怎么过,在医院吗?”
“本来是我和冷风一起过,但现在看来,只能在医院里过了,”我说,“其实过不过春节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我又没有亲人,唯一与我亲近的只有冷风。所以,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冷风能醒过来。”
“你很在乎他。”
“嗯,我真的很在乎他,”我说,“你呢?你除夕打算怎么过。”
“我父母过来陪我,他们现在正在家里做饭。”
“真好,”我笑着说,“杨珊,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完整地家庭。”
“其实我更羡慕你,至少,冷风的心里有你。”
我一愣,一时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杨珊说:“萧潇,冷风说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
“他这么说过吗?”
“嗯。”
我暗喜,我说:“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
“其实这么看你和你姐姐真的有些像。”杨珊歪着头看了我一会,然后笑了笑。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听到杨珊对我说:“萧潇,今天去我家过节吧,吃完饭你再回来,可以吗?”
“真的谢谢你,杨珊,”我说,“但是我不能离开他,我害怕他会随时醒过来。”
杨珊走后,我又变成了一个人。这间不大的病房里挤满了病人和家属,焦躁和悲观的情绪充溢在整个空间里。
我感到有些压抑,尤其是旁边病床上的病人经常会发出痛苦的呻吟,这让我心里很难受,仿佛他将他的部分痛苦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得不给自己的耳朵里塞上耳机,用音乐隔离开这些令人痛苦的声音,试图逃避现实中的自己。
我曾以为对于医院里的人来说,生命远比节日重要得多,在我的想象里,医院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表情,节日对于医院里的人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但是,当我看到越来越多的病患家属挤在同一间病房一起过春节的时候,我竟有一些感动。
躺在对面病床上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伯,我不清楚他得了什么病,但只是感觉他整日昏昏沉沉,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光明。但是今天他却很是健谈,和他的孙子孙女还有儿女们热络地聊天。或许这就是亲情吧,一年也只有那么几次能将全家人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欢声笑语。
放眼望去,也只有我们这里显得冷冷清清,好像与其他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仿佛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
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因为我有冷风陪着我。
我将耳机摘下来,然后握住了冷风的手,我说:“冷风,今天是除夕,如果你现在你能醒来的话,我们还可以在十二点的时候一起看烟花。”
病床上没有任何的动静,冷风依然保持着同样的睡姿。
但我知道冷风一定能听见,他只是醒不过来,我继续说:“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每年除夕,我和你还有我姐姐都会在一起过节,十二点的时候,你会带着我和我姐姐去楼下放烟花。那是我过节时最为期待的事情之一,今年我们还能一起放烟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