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体越发模糊,她微笑着站在阳光下。窗外正下着暴雨,寒风呼啸。
她张开双臂,她等待着他来拥抱她,最后一次拥抱她。
他们三个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可是如今赵玉墨已然离去,而余然正在和他诀别。
他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涌,似乎是想要将他余生的眼泪在这一刻全都流完。
他走过去。他想要将她抱在怀里,可是她的身体却突然消失在空气里。
窗外的狂风和暴雨已然停息,可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却突然乌云密布。
……
林修风惊醒,额头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可这梦境却让他感觉如此真实,这种真实感使他不寒而栗。他最近总是做一些奇怪的梦,而且这些梦都与余然有关,他不知道这些梦是否在暗示着什么。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只是告诉自己这只是梦,仅此而已。
他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汗。
他关掉电视,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走到卫生间,用钥匙打开门,眼前的一幕令他呆若木鸡:安娜泡在浴缸的冷水里,她正在用剪刀剪自己的头发,浴缸里满是一缕缕漆黑的发丝。
林修风跑过去,从安娜的手里夺过剪刀。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安娜,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为何要这么折磨自己。事情都已经过去,你为何还要选择继续沉堕。你何时才能真正面对自己。”
安娜发疯一般扑向他,她要夺走他手里的剪刀。
林修风忍无可忍,他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安娜呆立在原地,她的眼神空洞,似乎能从她的眼睛里直抵她的内心。
这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安娜了,她真的病了。
林修风将安娜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他不停地抚摸着她的头,给予她唯一能给予的安慰。她的头发已经被她剪得忽长忽短,凌乱不堪。许久之后,他的怀里爆发出激烈的哭声。
她一边哭一边声音颤抖地说:“我不敢闭眼,修风。我一闭眼它就会来找我。它血肉模糊,它不停地叫着我‘妈妈……妈妈……’”
……
林修风出门时便会将安娜锁在卧室里。他害怕她会跑出去或者折磨自己。
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时断时续。她每天不停地吃药,她吃了许多药,因为只有药物才能稳定她的情绪。
她乞求他带她去寺庙,他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
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街道上的热闹与喧嚣使她局促不安。
他们去寺庙里求签。她走出来时,脸上带着微笑。
他问:“是什么签。”
她回答:“下下签。佛说我很快会去极乐世界。正如我之前所想,我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
“那只是随机事件,你何必当真。不要再沉湎于过去,好吗?”
“好,”她笑着回答,“只不过你要答应娶我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和我睡。”她说完便快乐地向前奔跑,似乎她刚才是在说笑。
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破碎得如此残缺,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上天或许是公平的,在你得到的同时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是这代价对于她来说过于沉重,她已不堪重负。
林修风站在原地看着安娜的背影,他想,他需要演一场戏,然后,第二天,他去买了戒指。
……
林修风:我想我要结婚了。
暖暖:结婚?
林修风:我买了戒指。
暖暖:真心的?
林修风:不,是假的,但对她来说可能是真的。
暖暖:什么意思。
林修风:她病了,医生说让我多做一些有利于她好转的事情。
暖暖:你这么做是否值得。你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为何非要牺牲掉自己,你们本就互不拖欠。
林修风:许多人之间总是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和她亦是如此。我也不清楚我为何会这么做。
暖暖:你只是无法排遣心中的寂寞。或者说,你已经灰心丧气,因为你一直等的那个她不会再回来了。
林修风:你胡说。
暖暖:呵呵,或许吧。我只是担心你林修风,我并不害怕你因此与我断绝联系,我的人生中经历了太多的失去与获得,所以即使失去你我也没什么。我想你还是先弄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否值得,否则,你真的会很累。
林修风:爱她也好,可怜她也罢,其实都无关紧要。刚才我想了想,或许你是对的,暖暖,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真的担心她永远都不会回来,我害怕我终将会一无所有。但这对我和安娜来说是很好的选择,因为我不会爱上别人,而别人也不会爱上安娜。
暖暖:或许你是对的。祝你幸福。呵呵。
林修风:呵呵。
……
余然,
我最近时常会梦到你,但主题都是关于死亡,关于你的死亡,关于赵玉墨的死亡。我不会让自己相信这些梦境是在隐喻现实,但我的心里还是会隐隐地担心,我担心你的离去是不是并不仅仅因为我,是不是你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告诉我,余然,无论用何种方式。
我和一个我并不爱的女孩住在一起,这听起来确实荒唐可笑,但我想这是拯救她的唯一方式。
我至今不明白我为何要帮助她,我没有想过要占有她的肉体,更不可能控制她的灵魂,或许这只是出于一种保护的本能,我不得不承认你与赵玉墨已经彻底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深入骨髓。
我会继续等你回来,哪怕我会在时间里溃烂。
余然,我想你。
……
林修风和安娜在沙滩上漫步。他们踩在柔软的沙子上,漆黑的夜空繁星闪烁。
林修风一只手提着安娜的高跟鞋,另一只手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
安娜的眼神呆滞,沉默不语。
那天她穿了黑色的蕾丝连衣裙,微风拂过她的裙摆,仿佛纷飞的花瓣。
林修风绕到她的身前,单膝跪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戒指。他抬起头,眼神坚定,但没有丝毫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