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阿姨，我真的没有印象。”
“你当然没有印象。因为当你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你已经晕厥。”
“阿姨，你……”
“你流过产，对吗？”
赵玉墨的心里一阵抽痛。
“是的，”赵玉墨说，“我不想骗你。我的确流过产。”
“很巧的是，我当天值班，我亲眼看到你被推进了手术室。”
赵玉墨愣住了。
刘香说：“我知道你是因为被你的男朋友殴打所以才会流产，而且我还知道你今后怀孕的几率会很小，对吗？”
赵玉墨语塞。
刘香怎么会知道这些。
“阿姨，我……”
“赵玉墨，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同居。不要告诉我你会真的爱上这个又丑又胖的白人。”刘香直视着赵玉墨的眼睛，仿佛赵玉墨的每一句话她都能辨别出真假。
“我只是想离开那里，我只是想重新生活。”
刘香摆了摆手，说：“你没有说实话，对吗？”
“阿姨，请你相信我。”
“好吧，我可以相信你，我也愿意相信你，你的过去我可以不在意不追究，但是，赵玉墨，你觉得你这样对林修风公平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吗？”
“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我都心里很清楚，你几乎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难道你忍心让林修风也失去做父亲的机会吗？难道你非要让林修风和你一起承担本应由你自己承担的后果吗？你觉得你这是在爱他吗？林修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个善良的男人，所以你觉得这些对林修风真的公平吗？”
赵玉墨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可是她现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刘香。
事实上刘香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这样做的确对林修风不公平。
可是她爱他，她怎么可能轻易地放弃他。
“我知道，阿姨我知道，我都知道，”赵玉墨说，“但是，医生只是说我怀孕的几率会比正常女人小很多，并不是……”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赵玉墨，你为什么非要让林修风陪你一起冒险。孩子是家庭的纽带，没有孩子的家庭是残缺的，你有信心在没有孩子的前提下依然能和林修风幸福下去吗？就算你和林修风领养一个孩子，那你确定林修风真的会心里舒服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和亲生的怎么能相提并论。还是那句话，这对林修风不公平，这是你自己需要承担的后果，与林修风无关。”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何况我们家里发生了变故，我先生的公司遇到了麻烦，他很快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即使我将房子抵押出去都解决不了他的燃眉之急。我们家很快就一无所有了，你忍心看到林修风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你忍心看到我们家一无所有吗？你忍心看到林修风过上拮据的生活吗？”
“可是这跟我和林修风的婚姻没有任何关系啊。阿姨，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尝试。”
“你？”刘香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咧开嘴笑了，“赵玉墨，你能帮我们家做什么？嗯？你会什么？你有钱吗？还是你家里有钱？你现在连找份工作都很困难，对吗？所以你凭什么帮助我们，你有什么资格帮助我们，嗯？”
“是的，我的确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
赵玉墨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她的情绪跌落到了谷底。
“对不起，赵玉墨，我刚才说得有些过分，可是赵玉墨，我们家眼看就要垮了，林修风父亲辛苦了这么多年的事业马上就要付诸东流了。所以我们家现在需要钱，而且现在能帮到我们愿意帮助我们的只有顾晓梦。她的父亲和林修风的父亲是好朋友，如果林修风能和顾晓梦结婚那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你是横亘在顾晓梦和林修风之间唯一的障碍。”
“可是林修风不会幸福。”
“顾晓梦一直都很喜欢林修风，我相信林修风会被顾晓梦感化。或者说，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们俩或许已经在一起了，爱情是可以培养的，你明白吗？”
“可是……”
“阿姨知道你是爱他，可并不是所有的爱都必须要拥有，有的时候是需要放手的。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你就要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一下。你敢肯定你真的能带给他幸福吗？你敢肯定当林修风失去了我和他父亲提供给他的物质基础后，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那么有耐心吗？你敢肯定林修风会适应没钱的生活吗？赵玉墨，你扪心自问，你对于你们的未来真的有信心吗？”
赵玉墨对于他们的未来真的有信心吗？
赵玉墨在心里苦笑。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她就有了答案。
“赵玉墨，算我求你了，”刘香突然握住了赵玉墨的手，“求你放过我们家，放过林修风吧。求你离开他吧，让他和顾晓梦在一起，好吗？”
赵玉墨心里原本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揭开。
伤口再次流出黏腻的血。
一滴一滴又一滴。
它们混合着悲伤在赵玉墨的体内弥漫开来。
刘香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
“赵玉墨，求求你离开他吧……赵玉墨，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吧……赵玉墨，求求你放过林修风吧……”
赵玉墨看着老泪纵横的刘香。
她感到了绝望。
为什么幸福总是会离她如此遥远。
为什么上天总是要惩罚她。
为什么她爱的人总是要一个又一个地离开她。
难道这就是她和林修风最后的结局？
赵玉墨默然地看着刘香。
没有表情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将手从刘香的手中抽走。
她站起身，背对着房门一步一步往后退。
刘香仍然在痛哭。
刘香在她的印象中曾经是一个和蔼慈祥的女人。
可是短短的时间里一切都发生了巨变。
刘香将她遭遇的不幸全都归罪到赵玉墨的身上。
或许刘香是对的。
林修风在遇到赵玉墨之后不幸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赵玉墨动摇了、
她的后背撞到了门上。
刘香仍然坐在床上捂着脸哭。
空气里的压抑和悲伤让赵玉墨无法再继续呆下去。
赵玉墨转过身，打开门，迅速逃离了病房。
……
赵玉墨站在家门口，用钥匙打开门。
她走进屋里，踢掉鞋子。
她忘记了关门。
她光着脚在地板上走。
她来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都拿了出来。
她将酒放到茶几上，打开一罐啤酒，然后一口气咕嘟咕嘟地喝完。
酒精产生的热量迅速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感觉她太阳穴的血管在突突地快速跳动。
她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
酒精真是个好东西，至少它能让人暂时忘记忧伤。
她打开一罐，再一次一口气喝完。
她的胃部开始胀满。
她喝不下去了，可是她仍然又打开一罐，再一次一口气喝完。
她的腹部产生一种呕吐感。
胃中的液体不停地涌向她的喉咙。
她感觉大脑轻飘飘的，身体开始燥热。
她站起来将外套和毛衣脱掉。
她扭动着腰肢在黑暗空旷的客厅里舞蹈。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音乐。
没错，音乐。
她将笔记本电脑从卧室拿到客厅，放了一首歌，接着将音量调到最大。
她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爵士还是摇滚。
管他呢。
吵闹的声音犹如炸弹一般在屋子里爆裂。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烫。
她发烧了吗？
或许吧。
死了最好。
她对着空气哈哈大笑。
她一会旋转着自己的身体，一会胡乱蹦跳。
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
难道不是吗？
她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这个世界不符合她的梦想。
她永远无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是的，永远都得不到。
她听到有东西掉落到了地上。
是什么呢？
她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在意，她需要的是放纵和舞蹈。
楼上的邻居下来抗议。
赵玉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甚至拉着气呼呼的邻居加入她一个人的狂欢。
邻居骂她是个疯子，然后从厕所里接了一盆凉水泼到她的身上。
她感觉浑身冰凉，水滴顺着她的头发低落到地上。
她身上的燥热退下去很多。
她痴痴地笑着看着她的邻居。
她的邻居合上笔记本电脑，骂了她一句“该死的疯女人”，然后摔门而去。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静默。
赵玉墨的身体湿漉漉的，她第一次感觉到冷。
她再一次打开了一罐啤酒，仰起头一饮而尽。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走路的时候甚至能听到胃里的液体晃荡的声音。
手机响了。
她趔趔趄趄地摸到沙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林修风。
她像看到诅咒一样将手机扔到了地上。
手机终于陷入了静默。
只是几秒钟后它又一次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