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将棺盖盖上,推着推车将棺材推离了灵堂。
他们父亲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焚尸炉。
他们的父亲即将会化为灰烬。
他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永远也……
余然像如梦方醒般地扑了过去。
她推开工作人员,用力地打开棺盖。
她还想多看父亲几眼,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父亲拖走。
不能,她不能。
她扒着棺材边缘朝着死去的父亲撕心裂肺地痛哭。
那哭声和着哀乐让每一个人都为之动容。
她想起了她过去对她父亲说过的那些令他伤心的话,想起了她对父亲做过的那些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她痛苦得就快要死掉。
她的哭声充斥了整个空间,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她根本就听不见也不想听见。
她死死地抓住棺材的边缘,任凭任何人拉他、拖她、拽她,她都不松手。
她一直哭,一直哭,每一滴眼泪仿佛都是从她心里流淌下来的痛楚。
她将自己哭得筋疲力尽,视线模糊。
林修风的眼睛也湿润了。
他从她后面抱住了她,他说:“余然余然,你不要这样,你这样让我好心痛,求你了,不要这样。我想,叔叔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余然一边抽泣一边点头。
“小姐,请你节哀顺变。火化的时间就要到了,这种事情耽误不得。”工作人员仍在耐心地劝导。
“请你们……请你们允许我给我的父亲磕一个头,可以吗?”
“请尽快。”工作人员回答。
余然扶着棺材缓缓地跪了下来。
她在磕过一个头之后大声地对着余生说:“爸,我和哥哥都会替你好好地活下去。爸,请原谅我的任性,请原谅我的不孝,来生,如果有来生,请让我再做一次你的女儿。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
七天后,余然和林修风启程离开。
他们走时,余枫和许静去火车站送他们。
许静将余然拉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了余然。
“这是咱爸生前要我交给你的。他说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他看到你变得如此不快乐,他的心里很内疚。他要求我将这十万块钱交给你,他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替他好好地活着,他会在天上保佑你和你哥哥。”
“你和我哥比我更需要这笔钱。我只是一个人生活,况且我每个月也有足够的收入。所以我…….”
“余然,你听我说,这是你父亲在生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交给你的东西,请你不要为难我。”
“嫂子,”余然抬起头看着许静,“这么多年来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哥和我父亲,而我没有尽到我应尽的责任。辛苦你了。对不起。”
许静微笑着将右手贴到余然的脸上,她的拇指不停地抚摸着余然的脸颊,她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也谈不上辛苦。你哥哥当初为了救我将自己的两条腿都搭了进去,我这点苦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余然点头,她向前一步抱住了许静。
她听到许静在她耳边对她说:“余然,想要的太多就会不快乐。放过自己吧,好吗?”
余然点头。
“另外,”许静的嘴角露出了微笑,“那个男孩子看起来值得依靠。”
“他只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许静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许静抱住了余然,她说:“余然,我们都要好好的。人生苦短,何必再执着于过去的纠葛。”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嫂子。”
“我只要你和你哥哥好好的。”
许静拉着余然回到了余枫和林修风的身边。
“余然,”余枫说,“来,过来。”
余然蹲下。
“余然,”余枫说,“你是哥哥唯一的妹妹,所以哥哥会很用心地疼你。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连自己都无法照顾好自己。”
“哥,你别说了,”余然哽咽,“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我只是觉得力不从心。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爸爸生前唯一的遗憾是我们家没能真正地团圆。”
“对不起……对不起……”余然低下了头。
“余然……”
余然将脸贴在余枫的腿上,她听到余枫对她说:“余然,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替爸爸好好地活着。想我了,就回来看看我。”
余然不住地点头。
她的泪水早已决堤。
……
“你和我哥都聊了些什么。”在回家的火车上余然对林修风说。
“没聊什么,就是……”林修风挑了挑眉毛冲余然坏笑,“他说要将你托付给我。”
余然捂着嘴笑出了声,随即又开始咳嗽起来。
“哎,余然,”林修风突然一愣,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叫她余然,他看了余然一眼看她没反应便继续说道,“你今天吃药了吗?你还没好利索,回家以后要尽快休息。”
“好多了,”余然说,“在火葬场哭过之后就好多了。或许是压抑得太久,当心里的负面情绪全部得到释放之后会感到轻松许多。”
“我很心疼你。”
“什么?”余然装作没有听清。
“哦,”林修风突然慌了神,“我是说你好好地休息吧,到了站我会叫你。”
余然闭上眼睛,她听到身旁的林修风咕哝道:“你其实也可以靠着我的肩膀睡。”
余然抿嘴笑了笑,将身体靠了过去,头枕着林修风的肩膀。
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了。她很难确定自己对这个男人究竟怀有怎样的感情,她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会让她找回她缺失已久的安全感。
林修风的心里乐开了花,他一动都不敢动,仿佛他这是在做一个梦,一旦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个梦就会碎掉。
他说:“余然,有的时候,每当看到你,我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人,她和你一样孤独。”
“是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吗?”
“过去是,但现在不是了。我会记得她,因为我很难遗忘。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它可以冲淡你回忆中的许多忧伤。”
“或许吧。”
“除了你的家人,有没有什么人让你很难忘。”
“有的,当然有,”余然坐直身体,望向了车窗外,“她是我的好朋友,但因为一件事情,我和她闹翻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