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垂西,已而泛起明白,赤波在天际荡起红色,半团霞光,映空如黎。幽血淋淋的红霞,由里向外,色着逐浅而深离去,末了,成了橘红,橘红色的微茫,飘落于逸远的高峰,流出诗意,囷极清宁而寒生。
入秋了,牧黄的土地落满枯色,赤宵之上不时的传来几声孤雁鸣叫,面前苍凉,寒意由心起升。这边夷之地人烟稀少,几处荒凉,远远的,一座峭峰,孤戚的立于茫茫平原之上,日不渐皋。
暮日已然完全被夜色吞噬。空中绚烂的晚霞也沉尽,成了灰褐,又弗如被什么人撕成了碎片,条条几缕缕地,占满了西边的天空。
他是半粒丹砂,亦是粒种子,随秋风飘摇不定,又扶摇而起。风中,他飘飏来到了这座峰的顶端,在山顶的北侧,他落地了,终于如是。
三月已然去,却携悲十来,它慢慢的生长,已由一颗种子,逐渐长为一颗小树,枝叶向北伸展开来。
宇内轮回,四季更替,不知已有多少年过驶,山峰的北侧一颗巨大的菩提树静静地生长,枝叶向北方伸展而去...
这颗曾经的种子,已经变为一棵苍天大树,树体也很粗壮,就是一个中年人也无法紧住这颗菩提树,随着日光月华普照,星辰之力的滋养,它渐有了自己的智慧,它神识触及的范围也逐渐增加,一丈,十丈,百丈。慢慢地,它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了,他可以看到这万千大山下的村庄,可以看到那里的人都在忙着什么。
大牛的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整家人忙来忙去...
村北的赵老头去世了,有人却掩着兴奋,跑去惺惺作态...
转眼光阴,春去秋来,它一年年的伸长着,在这北侧的山头,它聆听着红尘万千,感知世事百态。
不知不觉间,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它愈发的粗壮了,繁叶溢满枝头,它仍向北方遥望...
转而夜暮已至,灰蒙蒙的夜色显得异常寂静,黑乌的高山上树影婆娑,漆上了月的眼泪,月光缠上枝头.....
北矶的天野半抹红色光亮,逐渐烧红了天边,一个癫狂的男子骑着白马,奔驰在大地上,鲜血布满破烂的锦服,身前依稀可以看到一头威严庄重的巨龙,血色的披风猎猎作响,暗红色静静流淌,从马匹上流下,火雨纷飞,国灭,家亡。前一刻还是帝王之身,华服玉食,后一刻便只留白发枯霜...
此过,几天后,人迹罕至的高峰,却有一人在攀登,一头白发袭衣飘摇,残破的锦衣随风翻起落下,山高,只数万丈......
终于还是登了顶,他在树下,空洞的眼神里望穿的迷茫,他坐到了树下,靠在树干上,眼前是北方,极北而望,远处只是白云袅袅。
横秋白露过而,九月的寒冷愈深。绵雨缠江,淅淅沥沥中全是白茫茫的模糊的寒气。树梢上坐着一轮弯月,凝集着夜间的湿寒。落下水汽蓊郁的白月光,冷冷的打在树旁的茅草屋上,屋子里时常可以听到几声咳嗽,它抖擞抖擞身子,便有几颗果子落在了草屋上,以及地上...
平目望着岁载,已是三年,这座山峰也变得有所不同,山顶上逐渐多出来了许多无根菩提,曾经的荒草丛生,也变得井井有条,山矶间,一个男子,手持斧而凿,开辟台阶...
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呆坐在树旁,习惯性的摘下一颗果子,细细品尝。
夜至,已达到深处,茅屋里泛着微黄光亮,一盏油灯在微风中摇曳,他坐在灯旁,眼中流着苦涩,他在神游。屋内陈设简简单单,仅有一张深厚木桌,原木的凳,一张木床,只是这些东西的制作都极为粗糙,像是用木块潦撩拼凑起来的,很显然,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
它每天都能看到他在这里忙来忙去,它看到他在山上种满了菩提树荫,在山际间种上了繁花菰草,在陡峭的山脚上,开凿台阶......
山下的人取笑他,他却毫不在意......
山腰上的花草生生死死,花开花落,台阶也已布满这座山峰的峭壁,山下村子里大牛的儿子铁柱,已是全村最好的教书先生,大牛早已去世多年,铁柱也已是步入老年。
山侧北峰,仍是一人一树一木屋,不同的是,这树的粗壮,已是五人合抱的大小,树看起来愈发的沧桑,木屋也已变得十分陈旧,只是那人,仍如刚来此山那时,看起来,仍是中年。
是夜。
他没了目涩的,靠在树干上,叹荩了喉中的气息,自言自语道:一个甲子了,想不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声音中半显得有些沙哑,他目光望向天边的远处,不一会,收回婆娑的目光。他知道,背后这棵树是不凡,不然他也不可能活这么久,不可能现在还如此年轻,从外表看,他大抵中年男子,但他早已年岁过百,古稀老......
身后传来一声亘久的叹息,男子惊起,慢慢回头,惊厄着身后无人的声,他看着这棵树,他早知这棵树不凡,却不知此树竟可以说话......
果然,菩提树有了灵性,开口人言:“孩子,六十年了,你生得如此慧根,难道还没有看清楚这虚无的俗世吗?放下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声音中透着沧桑,低沉的声音传向男子。
一身寒栗,不过又静下心来,他试探性的问道“您,是仙?”
“不,我是妖。”
......
日子还是继续推移,只是每天都可以看到,男子坐在树前,与大树交谈......
起风了,风中夹杂着枯寂,吹的大地换了颜色,漫山树木,都黄了头。
这夜,它的神识再一步扩大,它能看到的地方也原来越大,这次,有东西吸引了它的目光...西北方的一处山坡上,坐落着一处人家,院子里一个年迈的老人靠在椅子上,沐浴夕阳,光芒渲染了他的白发,照在他的脸庞,老人显得很安详,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南方,院子里却无人影,摇了摇头......
“爹,起风了,回屋吧。”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浩儿,我感觉你哥哥来看我了~”老人缓缓的说着,语气中夹着着兴奋。
“我哥哥?”男子差异的问道,
“爹,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哪来的哥哥呢。”男子对老人说道。
老人刚要开口,男子突然转头,向背后喝到“何方道友窥探,为何不现身,何必鬼鬼祟祟!”......
它收回神视,自言自语道“那老者是谁?为何我看她如此熟悉?我们见过么...”
每天它都会用神视来看着老人,他笑,它笑;他忧,它伤。这一切都在这样慢慢变化,山上树旁那个男子仿佛每天都会有新的感悟......
这一年不知不觉过去...
又一年,这年春,那男子对着树深深一拜,转身下山去了...
春去秋来,男子回来了,也带来了一群人,他们是他的门徒,逐渐的,这一群人在男子的指引下建造起了房屋、殿堂。
又一年,这座孤峰的山顶上出现了一群宫殿坐落,山门立于山腰,凡上山者,须先走台阶九百九十九阶,然后过山门,再向上走,直至山顶,方可踏入殿堂,他们称这座里为大佛寺。
日子一天一天在过去,男子和他的门生,每过几天都会去行善、布道。山上来的人愈发的多了,这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他们剃掉三千愁丝,退出红尘,做个僧,他们以它,这棵菩提树为圣树,极为尊敬。清晨,山上总会有钟声响起,过一会,会听到诵经声、练棍时发出的棍声,声声入耳...
这天夜里,它保持着以往的习惯,依旧用神识来观望老人,只是这次它看到,在老人的房子旁边的山林里,有一个黑衣人,捏碎了一个玉佩...
天渐渐亮了,天空中的星星也变得稀疏,五更天了。突然一阵脚步声,一群黑衣人将房子围住,破门而入,前面一位脸上有刀疤的大汉喊道“:哈哈哈哈!季雄你父子二人可真让我们好找啊”说道他向前准备走去,这是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中年男子搀扶着老人走出,老人看了一眼来人,缓缓说道“想不到,你们还是能追来,看来寒云宗给的悬赏不少吗?”老人冷笑一声。
“那是当然,你季家惹火了寒云宗迟早也是这个下场,报酬么,这六品丹药也不是谁都可以拿的出的...”说到这,那刀疤男子哈哈一笑。
“大哥,还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杀了便是,兄弟们好去领赏。”身后的一群人中有声音传出。
这是,那个叫做季雄的男子突然向前一掌,没有防备的众人被击退几步,男子瞬间背起父亲,向上山飞去。
那刀疤男子,大骂一句,然后转身喝到“白鬼,若是留不住他二人,你就不用拿到赏金了!”
身后走出一人,一袭白衣,只见他左手持一罗盘,右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突然将手中罗盘向空中一抛,周围灵气便向罗盘汇聚,最终形成光幕,刹那间封锁了方圆十里...
“哈哈哈哈,他们逃不掉了,在白鬼的四相锁天阵下,谁都出不去,追!”
它在山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为何它竟有些急躁,以及它有种想去救老人的冲动,慢慢的它按耐不住了...
季雄背着自己的父亲,不知不觉中,已无路可逃,面前被阵法所挡,后面又有追兵,他无奈之下将父亲放在一旁的草堆里,自己向那伙人走去,他不顾父亲的叫喊,只身前往...
它愈发的急躁了,看到那老人此番,它竟有些心痛,慢慢的在他们注意不到的地方,它的神识交织,慢慢汇聚成一个人影...
另一边,男子已与众人展开了厮杀,男子身上多处受伤,那些人中也是一死一伤,男子手中一团雷火舞动,刀疤男子忌惮的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不敢向前。“来啊,就算我季雄今日葬身于此,也要拉几个垫背。”男子说完便仰天长啸,声音中漏出一种释然。
侧面有声音传出,他急忙转头,发现一滩青色液体向他飞来,他急忙使出身法一闪,他闪开之后,这滩液体,却稳稳的洒到了草丛里,男子脸上瞬间变得煞白,“爹!”
这一切都太突然,那刀疤男子知道了草里有什么,“哈哈哈哈,季雄,你父亲中了巫山门的诅咒之水,你就慢慢看着他如何消散与世间吧,哈哈哈哈,现在你父亲连轮回都入不了,还拿什么跟我们作对!”
它的心竟隐隐作痛,在之前,它根本就不知道何为心痛。他慌了,为了去救那个老人他开始燃烧自己的生命,树干开始萎缩了树上的果子也逐渐枯萎.....
山上的僧人也发现了圣树的变化,都纷纷来到此处......
神识力量突然增大了好几倍,那个身影也慢慢浮现,最终成型了,这是一个妖异的男子,额头上一个黑色火焰印记,历历在目,这就是它化为的人形。
在刀疤男子准备杀掉那父子二人时,他们的右侧,传出一句生疏的话语,“你们...都...该死!”
他看到有一个黑衣男子从侧边走出,杀气腾腾的向他们走来。
“道友,我...”话还为说完,他头颅早已落地,眼睛瞪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他看到,那男子只是一挥手,他旁边的人都诡异的烧为灰烬。
他一转头,看到倒在季雄怀中的老人,死气弥漫,就这一刻都不到的时间内,他老了十几岁,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枯瘦,像树木一样渐渐枯萎,季雄无奈的抱着父亲,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哭着,他现在做的只能是抱紧父亲,给他最后的温暖。它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一般发痛,看着这个老人,他不自禁的动了动嘴唇,叫道“爹...”
老人和蔼的看着这个男子,即使身体处于难以忍受的疼痛,也是对着这个男子微笑。老人也不知道为何,只是感觉这,就是他的儿子。
季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侧过头,看向它,
突然,它身上燃起了火焰,它的力量再一步增强,树干萎缩了好几倍,这时,树干上的叶子掉落,飘向北边,它对老人说道“爹,一路走好。”它的身体也逐渐由凝实而变得稀疏,繁多的菩提叶以及它的力量牵引着黄泉流向老者,它用生命的代价,牵引黄泉,只为送老人入那轮回。
繁叶散尽,轮回路开。
老人的魂魄跟随黄泉而去,只留下季雄,迷茫的跪在山林...
山颠上的圣树菩提,枯死,化作了枯木,众多僧人为它超度...
枯树下有一个老人,被泪滴打湿了眼低...
它消散了,一会后,在它消散的地方,一点白色光芒携带着一点黑色光芒飘出...
白色光芒回到林凡体内,彼岸花又落一瓣融入林凡体内,在他的额头竟慢慢的有一朵黑色火焰形成...
时光之河仍在缓缓流淌,林凡的魂魄再次化作一点白色光芒,飘离...
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