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站在山道间的女子,抿着笑意,双手放到嘴边呈喇叭状,朝那边大喊了一声,迈着莲步飞快迎了上去,不顾一旁的道人,直接扑进陆良生怀里,双臂紧紧箍着书生颈脖,好像要将自己融进去一般,俏脸紧贴在男子耳边,整个人都挂在了书生身上。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面前的红怜,陆良生心情好过了许多,搂着她将轻嗯了一声:“途中还耽搁了一点时间,不然回来的还更快些。”
咳咳~~
孙迎仙眯着眼,摸着八字胡干咳两声,这才将红怜从书生怀里惊出来,尖嘴猴腮的脸上顿时一笑,伸开双臂:“还有本道呢?”
“没你的份!”红怜朝他哼了哼鼻子,听到老驴书架吱嘎一声,脸上笑容不减,搂着裙摆蹲下去,对面推开的小门,蛤蟆道人看到摊开双手的女子,蟾脸愣了愣,挪了一下屁股转去一边。
“你这小女鬼想占老夫便宜?不给你抱!”
红怜捂着嘴轻笑出声,看去那边的书生时,陆良生伸手将她拉起来,牵在手中朝陆家村那边过去,老驴低头看着垂在地上的绳子哼哧哼哧的喘了口粗气,被一旁过来的道人将缰绳拾起来。
“来,让本道牵!”
书架敞开的小门里,蛤蟆道人敲了敲烟杆,老神在在的靠在门槛,望着高耸的山壁,“牵,不怕......”
话语刚出口,蛤蟆眼皮一跳,捂住嘴的瞬间,老驴儿吖哼昂的嘶鸣,蹄子一扬,唰的落去地面,身形直接化作一道流光。
然后......
缰绳一拉,绷紧,原本还捏着缰绳在走的道人,刹那间被拽的消失在了原地,书架小门坐着的蛤蟆也在瞬间被风吹了出去,被腰间的绳子系着飘在外面。
“啊啊啊啊——”
道人不敢丢绳子飘在半空惊叫嘶喊,哐哐乱摇的书架外,也夹杂着蛤蟆道人歇斯底里的喊叫,一人一蛤蟆被老驴拖着就那么从前面一对璧人旁边远去前方。
“孙道长和蛤蟆师父玩的好高兴.....”
红怜微微低着脸,许久未见公子,此时手被牵着,感到有些羞涩,听着远去的两道不同的呐喊,顺口轻说一句,想要打开话匣子。
陆良生嘴角抽了抽,看着前方消失的流光,以道人的修为、师父......应该不会出事,顺着女子的话头应了一声,“应......该是很高兴的,毕竟回家了。”
说着,侧过脸,看着一直低着头的女子,手握的更紧了。
“红怜,有没有想我?”
“啊?”
聂红怜可从未想过书生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脸皮终究有些薄,羞涩的咬下嘴唇,啄了啄脑袋,红唇间细如蚊声。
“想。”
“不给你想。”
听到这声,红怜抬起头望去的书生脸上露出捉弄的微笑,羞恼的拿小拳头捶去书生胸口。
“公子,坏!”
打去的小手被陆良生捏住,恼羞的女子反抗几下,顺从的被牵着,嘴角偷偷的勾起轻笑,跟着书生脚步轻快的走过前面拐口,一亩亩田地在视野间展开,大片的田地已经收割,田埂上只有光着膀子的一帮村汉带着收鱼的商贩讨价还价,拽起的渔网之中,白花花一片大鱼拍打着水花使劲的挣扎。
“先生!!”
陆良生看着那边秋收的农田,一声清脆的孩童呼喊在一侧山崖上响起,偏头时,崖壁哗啦啦响起石头滚落的动静,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小孩抱着个小葫芦从上面跳下来,落到路边大岩上,连忙又跳到地上,将葫芦丢去一旁,就在陆良生面前跪下来,磕去一头。
“明月拜见先生。”
“鬼机灵,才回来一会儿,就知晓了。”陆良生上去将小人儿扶起,拍了拍他裤上的灰尘,“一见到你,先生就想起来,在西北无疆山上,还有个清风的小童子,也是乖巧机灵。”
“也是先生收的童子吗?”明月仰起小脸颇为好奇的眨了眨眼睛,“比明月都乖巧吗?”
“不是先生收的,就比明月差点。”
陆良生笑起来,看得出这小人儿起了攀比的心思,摸了摸明月小脑袋,带着红怜走去村口,田里干活的村人早就涌到了路边,之前老驴冲去这边,就知道谁回来了。
“良生!”
“哎哟,良生回来了,快去通知金花嫂!”
村里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哪个不想亲近,呼啦啦一窝蜂涌过来,朝书生打招呼,问长问短,多是关心在外面受没受委屈之类,反正多说几句好话,总是好的,又不吃亏。
进了村口,陆太公被人搀着从屋里出来,如今年岁大了,走路吃力,眼睛不好使,需要人时刻扶着,陆良生一进村,第一时间就过去拜见。
“公爹,良生回来了。”旁边搀扶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想来老人儿媳。
老人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一提醒,仔细瞅了瞅书生,好在也认得,看得清楚后,张开没牙的嘴笑的都合不拢。
“回来就好.....有出息.....陆家村有你.....这个能人......天大的福气......”
“把太公搀回去吧,又开始说胡话了。”
有人哄笑喊道,随后就被一旁的汉子打了一巴掌,引得更多人大笑起来,热闹一过,临近傍晚,大伙也一一散了。
陆良生回头看了一眼:“老孙呢?”
然而,话语刚落,晒坝那边猛地响起‘哼!’‘哈!’的几声暴喝,就听道人嘶喊大叫:“本道才回来,还没见小纤......啊啊啊......”
道人瞬间淹没在八条大汉里面。
“我们还是先回家里,老孙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陆良生看着那边挤出一点笑,那八个叔伯的身形比离开时越发彪悍,看来自己从《青怀补梦》里找的锻身之法有很大问题啊,回家得问问师父才行。
回到篱笆小院,院门口李金花、陆老石、还有妹妹陆小纤早已等在那里了,妇人看见回来,拿起柳枝替他扫了扫衣袍,仔细看了片刻,伸手理了理陆良生衣领。
“还是那么瘦,在外面也不知道多吃点。”
陆老石看着儿子被妻子数落,站在旁边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是嘿嘿的笑,一旁的小纤倒是话挺多,不时往巷子外瞧。
“哥......孙迎仙那厮呢?怎么没回来?”
“被盼叔他们留下了。”
这已经是常事了,谁叫当初道人没事找别人麻烦,结果八人锻身之法炼成,自然揪着道人不放。
“你倒是先回来了!”
陆良生看到老驴已经伏在驴棚干草上打滚侧躺。惬意的咀嚼着草料,将父亲那头驴子给挤得所在角落,头都不敢抬起来。
“别欺负它啊!”
叮嘱一句,陆良生将地上的书架提起来带进屋里,将里面的麒麟氅、书册一一取出摆放在房间各处,蛤蟆道人来来回回跑在书架、床榻之间,欢喜的将躺椅、小衣柜、葫芦一一搬出,放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不久,道人一身袍子松垮垮的从外面回来,被小纤揪住耳朵拖去了房里,又是一通数落。
夕阳落下,夜色笼罩山村。
亮晃晃的灶间,陆良生烧着火,红怜忙着炒菜,道人提着那口袋放去桌上,将自己买的礼物一一拿出,还特地给李金花买了胭脂水粉,其中还有件红彤彤的衣裳,陆老石接过抖开一看,丝丝缕缕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该穿的,气得当场拿过门后的锄头在村里追着道人跑。
亮起的烛光里,冷清的小院热闹了起来。
夜色深邃,庭院变得安静,道人拉着耳朵蹲在地上,对面的陆小纤拿着纳好的鞋底,一下没一下的抽他脑袋。
灯火轻摇,楼下照出的窗棂,蛤蟆道人躺在床榻上,亮出白花花的肚皮微微起伏,张开的嘴吐出水泡,随着呼噜声时大时小,睡的舒服。
摇曳的烛火,照出写字的两道人影投在窗棂。
抚动的纸张上,笔墨游走,陆良生搂着红怜,握着她的手持着毛笔一笔一划写出字迹,红怜看去贴在脸侧的书生,再看去上面,柔声念叨。
“孤灯树影月摇枝,红袖青丝扣相思......
.......金玉良缘勿相忘,只愿鸳鸯不作仙。”
烛火暖黄,照着人影相依,投在月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