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哦噢~~
天色青冥,东方天云刚刚露出鱼肚白,客栈后院响起雄鸡嘹亮的亢鸣,走南闯北贩货的商贩早早起来,扯开嗓门叫嚷店家上饭菜。
一时间二楼过道脚步声、下方大厅人声嘶喊,后院灶房间传来菜刀咚咚剁菜的声音。
热闹吵闹之中,陆良生仍有些疲倦的睁开眼睛,胸膛、腹部沉甸甸的,仔细一看,木栖幽大喇喇趴在他胸口,小嘴还不时嚅动两下,身周许多根须无力垂洒。
感受到昨晚消耗的法力已恢复到平日状态,大抵猜出是栖幽深夜用妖力帮自己蕴养,陆良生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树妖,还有一侧肚皮一起一伏,传出鼾声的蛤蟆道人,下到地上。
使劲捏了捏拳头,空气里打了一两拳,啧,有劲儿!
陆良生轻轻将女子搬开,放到木枕上,替她盖好被子,打水洗漱一番,出门到楼下买了三碗稀粥,几张面饼回来,放去桌上朝床榻那边喊了一声。
“师父,起床,咱们该上路了!”
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蛤蟆挠了挠肚皮,蹬开被子侧身面向里面,片刻,猛地睁开蟾眼,只感身子一轻,在半空手舞足蹈起来。
“放为师下来~~”
陆良生翻醒手中的师父,放去桌上,掰开一块饼递过去,“早些赶路,师父说不定还有时间回一趟洞府呢。”
抱着半截面饼的蛤蟆打了一个哈欠,惊醒过来后,也没了睡意,‘吧唧吧唧’咂吧下嘴,咬了一口面饼,慢条斯理的缓缓蠕动嘴。
“去就去吧,为师无所谓,有吃的就行。”
唔嗯~
师徒两人说着话,床榻那边栖幽也醒了过来,捏着小拳头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黑色薄纱衣裙勾勒出窈窕曲线,一头青丝披散划过肩头,映着窗棂照进的阳光,颇有些惊艳的味道。
坐到床沿,双脚放到地上,闻到桌上的早饭香味,笑嘻嘻的跑过来,就要抓来吃,被陆良生那筷子打了一下手。
“洗漱!”
“哦!”
木栖幽红唇微微翘了一下,朝老神在在的蛤蟆道人吐了下舌尖,一蹦一跳的跑去铜盆,青丝抚动,伸进水里汲取半盆清水,脸上顿时弥出一层水雾流转,又顺着青丝吐去盆里,空荡荡的盆地水又慢慢回涨。
“洗完啦~”
树妖摇了摇脑袋,也不管陆良生什么眼神,坐到一旁,拿过面饼在粥里泡了泡,红唇张开,轻咬一口,满是稀粥的水渍漫出嘴角。
跟着陆良生、道人一行人,又常在荒郊野外,吃相上哪有什么优雅可言。
一人两妖吃过清淡的早饭,将房退了之后,收拾书架行囊,安去老驴后臀,陆良生牵着缰绳走过长街,往长安西门过去,此时天光已大亮,早起讨活的百姓熙熙攘攘与牵驴的书生擦肩而过。
不久,出了城门,西来的胡商驱赶着骆驼,一身腥味,被路过的几名中原商贩大声呵斥,赶去路旁,让他们先过,怒骂、叫嚷、驼铃声里,一身青衣白袍的陆良生在官道上停下脚步。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人潮来往的长安城,不由浅笑了一下,摇摇头,拉着老驴重新往西过去。
想不到自己出这一趟门,竟会有如此多的变数,敕封荡妖灵显真人、又是入朝为官.....其实这里面,陆良生能答应,也有其他原因。
他修得是人道德业,为苍生造福。
若是能驱使朝廷的权利,让天下百姓受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想来,往后怕是没有这般逍遥快活了。
“唉,突然间有点羡慕老孙那家伙。”
嘭!
就在陆良生说完这句,前方道路旁边的泥土陡然破开,露出一张沾满泥屑的脸,随后破土钻了出来。
呃......
陆良生微张着嘴,看着尖嘴猴腮,满身是泥的道人拍着身上的泥土,差点说不出来。
“你这是一直都在?”
“在什么,本道有件至关重要的,还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忘拿了。”孙迎仙抹去八字胡山的泥屑,飞快越过发怔的书生,蹲到老驴后面的书架前,将上面的隔间打开,令得听到动静的蛤蟆从下面开门探出脑袋。
“你不是回栖霞山了么,怎么还在?”
道人将蛤蟆脑袋按回去,从隔间里摸出藏在几本学业书下的一本册子,轻轻拍了两下。
“幸好还在。”
不知什么时候,道人藏有东西在那里,不过听到是书,陆良生来了兴趣。
“什么书?”
那边,孙迎仙连忙将书揣进怀里,转过头来:“你不会感兴趣,好了,你忙,本道就先......”
挥手刚走出两步,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陆良生勾住脖子,拉了回来。
“来都来了,既然没走,那就陪我西行一趟,我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道人被他拉着,修为又没对方高,挣扎也是无用,在蛤蟆道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里,狐疑的看着陆良生。
“你陆大先生会发现好玩的地方?猜本道信不信。”
“西行之路,可有不少新奇景物,不妨看看,路上还有不少胡姬。”
“胡人女子有什么好看,体毛体味太过浓郁.....”
“可是异域风情啊。”
“嗯嗯,这倒也是.....哎哎,等等,本道还没同意跟你走啊。”
......
秋日阳光拂过原野,官道延伸离开京畿之地向西,山势逐渐变得崎岖荒芜,地貌露出风沙怪石渐多越发的贫瘠。
西北之地,植被稀少,粮产并不丰富,养出的民风自然彪悍,各村都是围建山寨的形状,抵御野兽的同时,也防范强盗劫匪,这些年来,小股突厥人也没少过来打打秋风,更显得萧瑟。
一座座植被树林稀少的大山间,四个背着书架的身影翻过高高的山脊,擦去去额头上的汗渍,眺望远方,能见到的还是延绵无尽的黄土大山,视野间风沙呜咽的吹过去,感觉到的,只有荒凉和野蛮。
“这下好了,现在知道咱们上任的县城在哪儿吗?”
“我说顾一个向导你们不听?怪谁!”“当然怪马流,谁叫他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被人途中暗害不说,还顶替咱们四人当官......”
“凭什么只怪我,张倜也点头的。”
“屁话,我那是说不要趁夜走了,咱们也白天走走,总不会再碰上邪乎事了吧。”
“有辱斯文,你我都是父母官的人了,岂能说这些话。”做为四人中的大哥,王风摆了摆手让他们停下争执,张望间,忽然指去前方。
“那里有树林,过去歇歇脚。”
“树林,不会有什么野兽吧?”赵傥忽然一拍脑门,圆脸上堆起憨笑:“我想多了,这可是白天.....”
“那赶紧过去,这天气怪热的,歇会儿脚,煮顿饭,咱们再上路,寻个人家问问。”
“好,听大哥的!”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应下,紧了紧肩膀的绳子,提了一下书架,兴冲冲的小跑去那边的林子。
远远的,阳光透过树隙,光尘飞舞,隐约能见一座破败建筑的轮廓,不远,还有高高隆起的土堆,像个大坟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