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村不大,占地的田亩也就不多,一身书生袍的少年就在紧挨河边的荒地,摆下石头阵。
七十二块石头表面,用笔墨写下符箓的字迹。
他修为低浅,过了一夜,恢复的也算快,灌注法力激活每一块大小相同的石头后,累的也不轻。
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吃力的站起身来,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几声,收拾了笔墨,便是回去,这种小法阵激活后,会顺着埋在河底的其他法阵串联运转,给这条河的水添几分灵气,滋养生灵。
离开这边,回到村里,村口的陆盼远远看到陆良生回来,急忙迎上去,走在他旁边。
“良生,你怎么才回来。”
少年将狼毫笔上的墨汁甩了甩,包上油布,偏头看他:“出什么事了?”
“这倒没有,不过衙门里来一个人,正在你家等你呢。”
陆良生将毛笔收进宽袖的内袋,蹙起眉头,衙门里来人找我?想了想,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篱笆院子外,已经站了许多人,这个年代什么都稀罕,衙门突然来个人,免不了凑上去看热闹。
有人见到良生回来,忍不住喊了一声,那院中正端着碗的衙役,连忙起来,见到挤过人群的少年,倒是不敢怠慢。
“在下富水县衙的公人,主簿请你过去……”
篱笆墙外,乡邻交头接耳起来、
“哎,是县衙里的主簿……”
“良生,这次攀上高枝了啊。”
“往后说不得能当官,今天早上就有媒人来说清,不过好像被赶跑了。”
“那肯定的,咱们良生怎的和北村的女子结亲。”
……
细细碎碎的言语中,李金花也端来一碗稀粥给陆良生,看着儿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将今天一早发生的事说出来。
后者呼噜噜喝了几口时,差役想到来时只有一匹马,放下碗。
“我骑马来的,你…..”
陆良生将草棚里的老驴牵了出来,拍拍畜生的脑袋:“我骑它就可以了,放心能跟在你后面。”
哼啊哼啊。老驴咧嘴嘶鸣,兴奋的刨着蹄子。
从陆家村到富水县,快马加鞭倒是能半天跑一个来回,可骑着慢吞吞的老驴,那差役才担心一天能不能回到县衙,可面前的少年既然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拒绝。
两人出了村口,差役骑上大马,陆良生也跨上驴背,将蛤蟆道人放在上面,小声道:“师父,你坐稳了。”
蛤蟆道人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少年随后朝那衙役拱起手。
“这位大哥,我们走吧,你只管在前带路便可。”
差役点点头,一抖缰绳,促马慢慢跑动起来,老驴哼唧叫了一声,不屑的喷了喷粗气,抖了两下,慢悠悠的迈开蹄子,它背上的蛤蟆滑落下去,一人一驴没察觉的跟着前方马匹小跑起来。
蛤蟆啪的落在地上,怒骂一句:“这驴留来做甚!”灰头土脸的爬起来,目瞪口呆的看见陆良生骑着驴子一蹦一跳已经过去数丈,连忙迈着两只蛙蹼奔跑,喊叫。
“老夫还没上驴呢!!”
道路前方,骑马的衙役考虑身后少年骑的是老驴,跑的也不算快,回头看时,却是发现那老驴稳稳跟在后面十丈的距离,不由心里惊奇。
陆良生优哉游哉的骑在驴背,一张灌注法力的符箓,贴在老驴鬃毛下面。
《青怀补梦》有术曰衔尾,缩地成寸中一种小术,灵气与前方行人牵引,其人行百里,己亦同百里而不疲。
“师父,这种小术用起来,挺管用的,还省力…….师父?”
陆良生低下头,忽然发现趴在驴背上的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吁’了一声,停下,回头望去。
一个蛤蟆人立着,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奔跑。
陆良生连忙下驴将蛤蟆道人捡起来,放到驴背,一抖缰绳继续跟着前面的差役继续前行。
“师父,你打熬身体吗?”
蛤蟆趴在驴背,累的四肢都在抽搐。
“别说话,为师……休息一阵。”
过了正午不久,一马一驴上的两人,到达富水县,还是如之前来过那般人来人往,穿行长街,陆良生还是隐约感觉到有些萧瑟。
“城里和上次过来时,有些不一样?”
同行那名衙役看了看周围过往的人群、摊位,叹了声气:“还不是前阵子,陈员外家闹厉鬼所致,左捕头觉得乃是修道之士所为,清查了附近庙观,盘查过往的出家人,很多不敢过来这边,香客也不敢随意出城。”
陆良生点头:“原来如此。”心里却是警惕,那个左捕头肯定是察觉到了陈尧客非厉鬼所杀。
不久,他在外面寻了摊位吃点饭食,找个地儿对着微斜的日头练那《乾坤正道》法诀,半刻之后,主簿这才有了空闲,着人过来邀他,不过不是去衙门,而是城中置下的小院。
主要是为了考校学问。
…….
下午的阳光倾斜,照去富水县西南五十多里的山麓。
光斑投在地上积厚的落叶,沙沙的脚步声穿行一颗颗树木间,循着熟悉的路径,朝着半山腰的石阶上去。
陆二赖坐下来歇了一阵。
“你们都给我等着…..”
大抵说了一句,又起身朝上面走去,拐过前方的道路,在分叉口选择了一条隐蔽的小道,匆匆跑进能过两三人的山缝,又走了一段,过了一线天,前方宽阔的地形在视野中展开。
那是一排木栏围成山寨,远远还能看见有人在里面走动。
还没过去,就被附近埋藏的暗哨给劫了下来,若非是相熟的人,说不定已经一刀结果了。
陆二赖陪着笑脸,作揖道:“这位大兄弟,麻烦放我过去,二赖这是给二爷送钱财来了。”
那暗哨看他两下,粗布麻衣下,也难藏什么利器,便是退开让他过去,冷道:“进去后,别乱看。”
“知道!知道!”
陪笑了几声,绕开对方白森森的刀口,进了山寨的辕门,这伙山贼人数并不多,三十多人左右,为首的刘二龙,也叫二爷,城里还有家耍钱的场子,偶尔也会带人下山劫个道,虽然此处紧挨富水县,却是实实在在归另一边的铜陵县管辖。
留着络腮大胡子的刘二龙,金刀大马的坐在狼皮大椅上,盯着从门口进来的陆二赖,大口咀嚼着嘴里的肥肉。
“听下面的人说,你给我送钱来了,还以为你这些天准备跑了呢。”
陆二赖搓着手,谄媚的笑两下:“二爷说哪里话,欠您的钱,肯定要还上的……这不,小的就给你送来了。”
侧面有人走过来,伸出手掌,示意他拿出来。
二赖看着伸来的手,颇有尴尬,先作了一个揖,“二爷,这钱太多了,我一个人也揣不了……”
首位上,刘二龙擦了擦嘴上的油腻,在狼上蹭了蹭,不耐烦的挥手:“拖出去,把他舌头割了。”
“二爷,是真的!”
陆二赖被两人架起了起来,在半空瞪着腿,喊道:“那可是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我知道在那里!!”
堂中安静下来,刘二龙盯着他好一阵,端起桌上的酒灌了一口,呯的扔去一边,沾着酒渍的胡须舒张,厚唇里,裂开大黄牙。
“让他带路。”
片刻之后,三十多人加上陆二赖,趁着天还没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