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欢将迟归抱回榻上,盖上被子。
迟欢脸上带了污渍,衣袍也不复寻常的清香,烟火味夹杂着几分汗味,并不好闻。
迟归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迟欢脸上的污渍,笑了一下,伸手替迟归拭去。
跟往常一样。
迟欢松了口气。
“阿青,你乖乖的睡觉,天塌下来,有阿姐和哥哥顶着,你就只需要负责开开快乐;你高兴了,阿姐和哥哥就安心了。”
迟归点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
迟欢掖了掖被子,见他笑了,嘴角也勾起一抹弧度。
昏暗的烛光将这一刻定格,在迟归脑海里挥之不去。
迟归闭上眼,侧过身子,睡去。
迟欢拍了一会儿他的背,见他睡着了,蹑手蹑脚的起身,关上门,离开。
在迟欢关上门的瞬间,细细密密的哽咽声从迟归喉咙里溢出来,眼角一片晕红,枕头变湿,颜色变深。
关上门的那一刻;
迟归明白;
他的世界崩塌了。
父母和哥姐给他所造的幸福温馨一点一点的撕破,露出它原本的样子来。
他害怕,他躲避。
可他知道,逃不掉的。
以前是哥姐撑着他,如今父母不在了,他一下就陷进去。
泥泞漫进他的耳朵,他的嘴巴,他的鼻腔,连眼睛也不得不闭上。
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而他必须笑着。
因为哥哥姐姐很努力地在把她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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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过后,父亲母亲入棺,尸首烧的一片模糊。他亲眼看见那白布掀开,眼前闪过一片黑,就被迟欢捂住了眼。
迟欢在哭。
她的手在抖,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平复。
他和哥哥姐姐穿着丧服,站在人群中。
那些亲戚甚至哭得比迟欢还要厉害。
他的二姑哭到昏厥,四叔也哭岔气了。
丧仪过后,迟欢就被迟来和迟归送回院子。
大门缓缓关上。
…………
从那以后,就鲜少见到他们。
迟归那几天一直在反复做梦,梦到火海,梦到忠仆声嘶力竭的哭声,梦到父母的墓碑,还有迟欢一直在发抖的手,迟来那发红的眼眶。
他每日坐在院子里,像往日那样追追蝴蝶,看蚂蚁搬家,爬树,摘花。
笑得恣意。
因为所有的悲伤都是在枕头那里发泄的。
他知道暗处有哥哥姐姐的人。
所以……他必须快乐。
——————
明长仪看完书,蹙眉。
有青他有这么乖嘛?这么久了都呆在房间里,不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吧?
还是去看看。
放下书,去了隔壁。
明长仪推开门,就看见迟归在呼呼大睡。
妈耶,刚刚被骂一顿,还能睡得这么香。
明长仪满头黑线。
上前,推了推那拱起的一小团:“起来了。”
迟归咂咂嘴,没动。
明长仪蹙了蹙眉,抬高了声音:“快些起来!”
迟归嘟囔,连眼都没睁开:“嗯?哦,起来……我马上起来。”
…………
明长仪扶额。
是你逼我的。
拿起被子的一角,突然发力,将迟归裹成一个蚕蛹,抱起来,左右摇晃。
“哎,明长仪你干嘛呢?快放我下来。”两条小短腿被被子裹住,用力蹬起来,竟像……
竟像一只绿色的虫子在平底蠕动。
迟归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