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凤朝华思循着去哪儿弄点血的时候,一只麻雀飞过,看样子是打算栖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上。
凤朝华大喜,出招的念头几乎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一枚透骨针已经从袖中飞出,射中麻雀的翅膀。
顷刻,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它与地面的碰撞声以及细细的审吟声。
拿着胭脂出来的明月恰好看到麻雀掉下来,不解的看向凤朝华,“这是……”
凤朝华只淡淡的撇了麻雀一眼,道,“把它的血放出来,用碗接好。另外,再拿个砚来。”
明月虽心有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凤朝华垂眼看向刚刚发出暗器的那一只手,低声喃喃,“为什么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寻回并不太在意的武功,却不管怎么努力都记不起想要记起的人?难道,这是我的劫数吗?”
彼时,脑中那些零散的记忆又开始快速的闪现,一幕幕,那么模糊,却那样真实。
“唔……”低低的审吟几声,凤朝华甩了甩头,将那些烦人的记忆甩开,展开不经意间拧起的眉头,开始专心作画。墨色的线条在白色的宣纸上快速游走,流畅却不乏棱角。
待到明月将血接好端来时,宣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栩栩如生丰神俊朗的男子,并且,是她认识的。
一颗沧桑的老槐树下,男子身着玄色长衫,背抵在树干上,略微倾斜,长长的发丝自成纹缕,自然的洒落在肩头,错落有致,发尾微微飘向左方,与枝叶弯曲的方向一致,风吹的方向。眼睛出神的凝视着前方,深邃的黑眸让人看不透,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净水,带着一种不可侵犯的神秘,同时有着洞悉一切的自信,狭长的眼线稍稍眯起,外眦朝上方成弧形微微延伸,鼻梁高挺,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似笑非笑,双手抱胸,右腿微微弯起,脚尖着地,脚跟靠拢树干。洒脱中带着一股尊贵,稳重中夹着一丝不羁。
明月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叹道,“您对龙公子可真上心,作出来的画简直和他本人一模一样。神态逼真,从发丝到衣衫,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真令人叹为观止!这……这……恐怕龙公子本人都无法做到如此地步。”
对于明月的长篇大论,凤朝华只听到了一句话——‘您对龙公子可真上心’。事实上,她自己也很惊讶,刚才下笔时竟挥洒自如,仿佛他的样子早已刻在了脑中,可其实,停笔之后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他的样子并不真切。
“七公子?”
凤朝华回神,端详画中人半晌,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将明月手中的血和砚接过来,各取胭脂和鲜血少许倒入砚中,然后捣磨搅拌,让二者充分混合。
见状,明月恍然大悟,惊道,“用血和胭脂替代墨来给人的皮肤添色可以达到与活人完全相同的视觉效果!”
凤朝华一边搅拌一边微微点头,道,“这叫血墨,注入了鲜血的墨,自然可以达到不一般的效果。”
明月激动的频频点头,她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样做法,但是从来没有尝试过,因为总觉得添色之后会破坏画的协调感。若这幅画真被血墨毁了,那就太可惜了。忽然,明月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拦住凤朝华下笔的手,道,“我记得必须用新鲜的人血和上等的胭脂才行。”
凤朝华闻言微楞,随即笑道,“不尝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尝试?”明月蹙眉,“这是您第一次用血墨作画?”
凤朝华想了想,道,“或许是吧。我不记得了。”其实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作画,根本就忘了自己会作画这回事,但拿起宣笔后却能挥洒自如,而想到用血墨添色,更是恍惚。这些念头似乎总是比自己的思绪来的快,仿佛不需要这颗脑袋都可以完成想要做的事,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而自己作为这具身体的本尊,却像个局外人。非常让人讨厌的感觉。
明月不知道凤朝华心中的百转千回,却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不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
“他没有告诉你吗?我失忆了。”凤朝华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心在狠狠颤抖。
“失忆?”明月瞪大眼睛,频频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告诉你了。”凤朝华漫不经心的淡淡的嘀咕一句,开始给画上的龙敛辰添色,从额头到手指,无一遗漏。
待明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凤朝华已经添色完毕。
明月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大字,满腹疑惑,不知该先感慨画的绝美,还是质疑凤朝华的失忆。
画像完成,凤朝华放下宣笔,拍拍手灰,在一旁坐下,为自己倒一杯茶,浅抿一口,淡淡道,“他说你是我的妹妹,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没有谁会对自己的姐姐这么尊敬。如果你不介意,希望你可以给我讲一些以前的事。比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明月楞了好久才意识到该答话,抿了抿嘴,道:“一年前,我们李家遭受灭门之灾,李府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一夜间全部化为孤魂,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凤朝华倒抽一口冷气,抱歉的说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明月摇头,嘴角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我已经看开了。如今有相公陪在身边,我很开心。我曾经以为不会再有家人了,而现在,不仅有了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了即将出生的孩子,这让我感到满足。”
见她如此,凤朝华宽心了许多,问道,“我有其他家人吗?”
“有的。”明月道,“您是南陵王的义子,排行第七。上面还有五个义兄和一个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