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古往今来,这世上注定有许多事是要去做的,无论你情愿与否。
有些人,尽管你不想见,可你依然要去见,就如同唐三十六一般,这便是所谓人事。
按往时惯例,皇子未成年在宫中时,是无封爵的。满十六成年后,按常例封亲王爵位出宫建府。
然而这所谓过往惯例,到了当今唐皇唐霸天手里,彻底变了。三十八个皇子,除了前几位皇子,其余者没有一人受封爵位。
这大唐的皇子,变得介乎于尊贵与卑贱之间。说尊贵,自然是尊贵的,皇帝百年之后,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说卑贱,大部分皇子没官没职,无品无级无爵无权,只能说这些皇子们有个后台,这个后台是整个大唐的主人,他姓皇名帝。
然而,由于子嗣众多,一心还想做个明君的昏庸皇帝自己政务繁忙,哪有那份闲心,去仔细记他的哪个儿子是他和哪个女人生的、他的这些儿子们,谁又具体叫什么?这些当有皇子朝他觐见的时候,自然有他身边的贴身太监提醒他。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行走在皇宫大内,循绿地石径迤逦而行,寂静清寥,唯闻百鸟和鸣,宛若世外桃园。然而,跟在唐汲身边,为他引路前行默不作声的那六名宦官和宫女,却无疑破坏了这份景致。
大唐立国至今不过区区百年,底蕴方面尚还没有积累下多少,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体制方面什么的,完全可以从像出云、大燕等等大国借鉴。所以,皇帝的皇宫,从后到妃、从妃到嫔之间,自然也会有品级之分。
待过了一重重的拱门,转过曲曲折折的数道长廊之后,唐汲眼前顿时一亮,视野中的景致开阔了起来,一座精致的池塘映入眼帘。
池塘边上种着绿意莹莹的垂柳,在其旁边,有座四周围着白玉栏杆的小巧石桥,左右奇花吐艳,香气袭人。
芳华宫外,在引路的小宦官将象征三十六皇子身份的那块金牌,恭敬的交给气派的宫门前那位披甲捉刀的正九品禁军侍卫后。唐汲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此时的他,无比怀念前世那种打卡制度。同时,也无比鄙视这种明显浪费生命长度的通报制度。不过他也没办法,在这个讲话基本都是要靠吼的落后时代,他只能这样被人挥霍他的宝贵时光。
明明是他后娘,从五品的张婕妤召唤他来的,明明那正九品的芝麻侍卫张某某,已经见过几百次了,大家都熟的不能再熟,还整这套规矩有什么意思?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那侍卫才慢悠悠的从芳华宫内出来,交还金牌,侧身一引:“三十六皇子请,张婕妤已经等你很久了。”
“嗯。”
唐汲冷淡的点点头,信步朝‘芳华宫’内宫走去。若说按常例,他是应该给那位姓张的侍卫打赏点银子的。不过,这是一个月之前的那位唐三十六才会做的事。
有了钱可以在这世上做很多事,可唯独青春无法用钱来买回来。如今的唐汲,绝不会再给这个敢浪费他青春的家伙半个铜子。
进入‘芳华宫’内殿,只见唐汲的后娘张婕妤,端正地坐在上首那张紫檀椅子上,淡淡的看着他。
“你们都下去吧!”素手轻挥,屏退了殿内的宫女和宦官们。
挥退了下人,张婕妤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拿起茶盏,朱唇轻启,细细品着上好的贡茶。
“儿唐汲,见过母亲大人!”虽然很不情愿,不过唐汲依然是跪了下去,给这具身体名义上的母亲张婕妤,磕头请安。
没有理会唐汲的请安,整个‘芳华宫’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寂静中。张婕妤将手中上好的青花茶盏,缓缓放在手边的檀木案子上。
人过中年,仍保养得皮肤白皙光滑的张婕妤,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充满威仪的凤眼,打量着看似恭敬的跪在地上的唐汲。
似是想不通,为什么她这个养了十来年,素来看不顺眼,又没有半点修行天赋的懦弱养子,会在这段时间性情大变。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攒下那样一笔财富。尽管张婕妤是不缺钱,十万两在她眼里也并不算什么。可她的钱,那是她多年谨小慎微,一点一滴在后宫里积攒下来的。
而唐汲则不同,他只不过用了区区一个月的时间,便拥有了她辛苦多年才拥有的财富。那只会下金蛋的金鸡,她自然是感兴趣的。为了她的另一个儿子,她有必要敲打敲打她的养子。
过了半晌,风仪万千的张婕妤冷淡的开口:“起来吧。”
“谢母亲大人。”唐汲面无表情地耸耸肩膀,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悄然扫了眼唐汲那张平淡如水的俊脸,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张婕妤心里暗自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养子确实比以前成熟了些,以前这个没用的废物可是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根本藏不住半点心事。
张婕妤怎么可能想象得到,她这个一向看不顺眼的养子,此时的皮囊下,隐藏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并且,这个灵魂已经冷眼旁观了她们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整整十二年。
“坐吧。”素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张婕妤随意说道。
“谢母亲大人。”走到那张上等红木精雕细刻出吉祥花纹的木椅,唐汲撩长衫后摆,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了下去。见到唐汲如此大咧咧的坐下,而并不像以往那般诚惶诚恐的只虚坐了半个屁股,张婕妤眉头不由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她此时忽然感到,似乎这个她不放在心上的养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她的掌控。
“不知母亲大人召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训示?”唐汲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张婕妤的深思。
“呵呵!”冷眼打量着与曾经截然不同的养子,张婕妤忽然笑了起来。如此这般的养子,却正是她在很久之前曾期待过的表现。她忽然对谋夺养子产业的那份微不可察的惭愧,再没有半点不忍。然而她的身家性命,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早已然全盘压在了她的亲生儿子身上。
“你那‘快活楼’的生意,做的很不错。就连本婕妤在这皇宫大内,也有所耳闻。”完全把唐汲当成对手看待,全然没有母子间的半点亲情,便是连自称都从母亲换成了本婕妤这三个冷冰冰的字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