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在他面前,千容魅一直都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享受着丈夫的爱,温温馨馨地生活着。
当然,魅儿也变得很懒,一方面是因为蛊毒发作之后,免不了全身虚弱无力,醒来之后无论如何都得修养两日。还有一个原因魅儿说得很坦白:“都是你宠出来的。你还把我变笨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还不如在相府时候好用呢。”
他就喜欢宠着她,看她无所顾忌开心地笑。令他哭笑不得的是魅儿适应了他忽视她容颜的习惯,对自己的脸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在意了。有时会忘了她的脸已经好了,见年他盯着她的脸看时,会突然捂住脸,无辜地看着他:“轩翌不是说不嫌弃我的脸丑吗?干嘛还这么盯着看?”
他无奈地将她拉到镜子前,她这才恍然大悟:“忘了我的脸已经好了。”
他在身后温情地说:“看魅儿是因为魅儿太美了,夫君我被迷住了。”
“油嘴滑舌。”魅儿狠狠鄙夷,然后下面又补了一句,“不过我爱听。”
他从小就不喜欢药的味道,可是因为魅儿,却渐渐习惯了,喜欢她身上暖暖的药香味。他不懂,那么苦的药,她却从不皱眉,小口小口地像品茶一样,她不觉得苦吗?
她轻快地挑挑眉心:“良药苦口,慢慢喝,喝着喝着也就甜了,人家都说苦尽甘来,不就是这样子嘛。”
他和南洛冥说起魅儿的时候,很无奈,说她聪明,她确实聪明,娘和吟吟被绑架,渺月宫出事,包括那一次在军营识破萧寒的诡计,她都处理得很好。可是有时候又很迟钝,居然会问出“皇上的奶娘是皇上的什么人”这样白痴的问题。
他还记得她怀孕的时候一脸幸福的样子,明明不适合生育,她却一意孤行,没办法,只能用尽全力照顾她。可是却因为萧寒的算计掉下悬崖,令她悲痛欲绝,对她的身子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是他内疚了一生的事情,也是无可挽回的事情。
中毒的那三个月里,他满脑子都是魅儿,他知道她一定在担心自己,一定在难过,在痛苦,被师父带回隐居的地方解毒,却忍不住想早些见到她,毒没清除干净就回到了她的身边。看她心痛地抚着他的伤疤,陪着他疗伤解毒,给他端药,然后夜里就蜷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不敢放开。
他知道自己掉下悬崖已经在她的心上留了阴影,她害怕再次失去他。所以,纵使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军中艰苦,她也不回巫州,死活要赖在他身边。
那天,他征战回来,望着沉睡在床榻上的魅儿,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更虚弱了。
也许是两人真的都太爱对方了,爱到骨子里了。
魅儿至死都没有问明白关于若雪弱芸的事情,即使这件事曾令两人不悦,也没有问他中毒的三个月都发生了什么,因为不想他回忆那么不开心的事。
这是他们对彼此坚定,毫不怀疑的信任。
而他也没有说出一句“对不起”,即使她为了帮他守护想要的江山,这三个月里,她劳心劳神,加剧了蛊毒的发作。
他知道,魅儿是心甘情愿这么做,说了,只会让魅儿更伤心。
他只要自己一心一意守护着她,生死看淡,只要能一直陪她到离去的时候就够了。
但是,当他偶然在大帐的角落里捡到一块魅儿的手帕,他还是揪心般地难受,手帕上面是已经干掉的斑斑血迹。魅儿呕血了,还居然装作没事的样子。
为了她,他也心甘情愿将花家父子和柴默殇交给她处置,不为什么,只因为他爱她,爱她就给她想要的想做的。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魅儿的感情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惊天动地的,而是温情如水,一路相携的细水流长,就连分别多时的见面也显得温情脉脉。
他告诉南洛冥,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遇上了魅儿,他此生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从来没有在魅儿眼前杀过一个人,因为他知道她不喜欢。
所以,当后来知道魅儿为了他,逼死了自己的生身父亲的时候,他感动到无以复加,一个不喜欢杀人的人却为了自己这般,要他死了值了。
南洛冥看着自己的好友迷离着双眼,讲着他和魅儿的一点一滴,然后便看见这个曾经坚强的男子哭得像个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深陷下去,只知道,当发现这种强烈的感情的时候,“魅儿”这两个字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愿意为了她空了后宫,孤独一生。
魅儿弥留的最后一个月,他答应抛下国事,陪她一个月。那段时光,是他最幸福也是最揪心的日子。
夜里总能感觉到她在看自己,自己却不敢睁开眼睛。看着她一点一点憔悴枯瘦,他真的害怕了,紧紧环着她不敢松开,一如她夜里紧紧拉住他的衣袖不放一样。
那天她睡醒以后,精神出奇的好,东西也吃的特别多,往常,她吃不了多少就会恶心。
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她说想去断情崖,他抱着她去了,也许,这辈子是她最后一次对自己说她想做什么了。
断情崖——看着碑上的三个字,他一阵狂笑。
要他如何能忘记她!
要他如何能断掉这刻骨铭心的情!
魅儿走后,留给他的是整整十年痛入骨髓寂寞和怀念,整整十年。
“魅儿,我回来了。”一早下朝,听见朝中大臣奏禀四海皆平,不禁欣悦,欣喜地回到轩和宫,他习惯性地唤她的名字。
空荡荡的轩和宫没有她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魅儿,我回来了,回来了……
原来。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她!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扶住门缓缓踏进,他觉得好冷。
没有魅儿的日子,他也终于知道了习惯的可怕,习惯了一个人的气息,习惯了一个人的声音,习惯了一个人的笑容,习惯了一个人的温度。
当这一切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就是无止尽的痛苦和怀念。
往后的日子里,他将自己全部的时间交给了孩子和国事,透支着生命。孩子长大了,识字了,给自己取名年辰瑾。
辰瑾总是缠着他,问母后的事,他抱着辰瑾,讲着讲着,忍不住渲染落泪。
弥留之际,他笑了:“魅儿,轩翌很快就来陪你了,黄泉路上不要走太快,等着我。”
年轩翌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
他用一生见证了这句话。
萧寒自小都是孤儿,一直以行乞为生,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七岁那年,他被花延傲收养,秘密训练,十六岁那年,花延傲派人和他演了一出戏,将他安排到安南王身边做奸细。
他一直记得第一次遇见安南王的场景,安南王喝退那些打他的人,声音洪亮,颇有震慑人心的气势。他从看见安南王第一眼起,就知道这是个和花延傲完全不同的人,他没有花延傲那种官场狡诈之气,有的是豪迈和坦荡,那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将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