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坐在那里微微皱眉,柳姨娘是没看到自己?怎么会直接说这话。这会儿轻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低声咳嗽一声。
柳姨娘似乎没有听到轻寒的咳嗽声,依旧微微低着头。
“太太,大小姐比乾儿成亲晚,儿子都满地跑了。”
太太恼怒起来,狠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我做不了主,去找老爷吧。”
柳姨娘噗通一声跪下。
“太太,乾儿也是您的儿子,叫您一声母亲,您不会看着他无后吧。”
柳姨娘哭出了声。
太太闭了一下眼睛,压住怒气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没得让人笑话。”
“笑话,我和乾儿早就是笑话了,又岂怕多这一件。”
“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当年那乔氏原本是订给二少爷的。二少爷不要,才让乾儿娶的,我们母子不过是捡了别人不要的,府里哪个不知道?怕是背地里笑的肚子疼。”
“你,你……”
太太喘着粗气。
外面噗通一声,吓了屋里人一跳。太太直觉不好,看一眼翠儿。翠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谁在外面?”
翠儿一撩帘子,屋里的人看向门外,太太瞧了一眼,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快,去叫大夫。”
乔氏倒在门外。太太急步往外走去,路过柳姨娘身边,太太嫌恶的扫一眼。翠儿与外面的小丫头合力把乔氏扶起,太太忙说:“快扶进去。”
翠儿有些犹豫。
“太太……”
“快扶进去。”
乔氏已经醒了,脸色苍白,无力的低语:“我没事,送我回去吧。”
太太叹口气说:“听话,就在这里,一会儿大夫看过再说。”
“母亲……”
乔氏珠泪滚滚。
柳姨娘依旧倔强的跪着,太太气的头疼。冷声说:“你这是做什么?是要逼死儿媳妇吗?”
柳姨娘依旧低着头,转个方向,对着乔氏磕个头,哭着说:“乔氏,算我求你了,求你放过我的乾儿。”
乔氏被翠儿和小丫头扶着,柳姨娘的做法惊的翠儿和小丫头顾不上乔氏,噗通一声跪在柳姨娘对面,乔氏更是惊的连哭都不会了,身边的人一松手乔氏直接趴在地上,使劲磕着头。
“姨娘,姨娘啊……”
乔氏大声哭了出来,不停的磕着头。
“姨娘,我这就去死,您别这样,媳妇受不起,受不起啊。”
乔氏突然起身往墙上撞去。
轻寒原本想趁乱出去,看到柳姨娘哭求乔氏,就觉得不好,站在门口观望。果然乔氏一心求死,轻寒顾不得其他,一把提住乔氏。
乔氏挣扎着说:“放开我,我活不成了,姨娘这是一心要我死啊,呜呜呜……”
轻寒不敢松手,轻寒知道自己一旦松手,乔氏一定会再撞过去。轻寒第一次对木讷的柳姨娘心生不喜,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这真是要逼死乔氏。
翠儿突然大叫一声:“太太,太太……”
轻寒一惊回头一看,太太瘫在榻上,脸色苍白,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轻寒松开乔氏,直接扑过去,低声叫:“母亲,母亲……”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轻寒回头一看,一把抓住大夫说:“快看看我母亲。”
老爷紧随着大夫走进来,屋子里的乱象让老爷恼火。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翠儿哭着跪下说:“老爷,太太,太太吐血了。”
老爷倒吸一口气。快步向前,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太,回头扫一眼跪在地上的柳姨娘,一脸惊慌失措的乔氏。
冷冷的说:“滚回自己的院子。”
柳姨娘一声不吭,爬起来行礼,然后退出门外,一扭身往院子外走去。乔氏跟在柳姨娘身后,慢慢离开。
大夫用银针刺激,太太幽幽转醒,恍惚的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长长出口气。小丫头跟着大夫出去拿药,屋子里只剩下四人。
轻寒轻声叫:“母亲,母亲。”
太太的眼睛慢慢聚光,转动眼珠,看向轻寒。
“寒儿。”
“母亲。”
“老爷。”
“夫人。”
太太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
“母亲,躺着就好。”
“不,不,老爷,我有话说。”
“不急,养好身体再说。”
“不,老爷,我……翠儿,扶我起来。”
翠儿含泪扶起太太,让太太靠在榻上。太太看一眼面前的人,无力的轻声说:“柳姨娘和乔氏呢?”
“让她们回去了。”
太太流着泪说:“柳儿这是恨我啊。”
翠儿哭着说:“太太,她怨不着您,您别那么想。”
老爷看一眼轻寒说:“无觅去看看药是否煎好了。”
“好。”
“不,寒儿别走,听母亲一句话。”
老爷皱起眉头,轻寒停住脚步。
“寒儿,柳姨娘恨我,怕是乾儿也恨我……”
“好了,你多心了。”
轻寒微微点点头说:“母亲,我去看看药。”
太太点点头说:“嗯,去吧。”
晚上,不散一进家门,就觉得家里气氛不对,菊花在院子门口等着不散。
“三少爷。”
不散奇怪的看一眼菊花。
“三少爷,出事了。”
不散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一语不发,目光幽幽的盯着菊花。不散的目光阴冷冰凉,菊花觉得头皮发麻。
“三少爷,今儿姨娘去了太太院子里,想让太太休了少奶奶。”
“你说什么?”
菊花吓得退了两步。
不散快步往里走,菊花在身后轻声说:“姨娘在佛堂,少奶奶在屋里。”
不散脚步一顿,然后向佛堂走去。菊花看着不散的背影,低低的叹口气,看一眼少爷和少奶奶的房间,目光里有一丝同情。
柳姨娘跪坐在佛堂,手里快速的转动着佛珠诵经。
“姨娘。”
柳姨娘木讷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的笑意。慢慢睁开眼睛,慈爱的看着儿子。
“乾儿回来了,可是吃过了?”
“还没,一会儿跟姨娘一起吃。”
柳姨娘脸上的慈爱更甚,柔声说:“姨娘老了,吃不了几口,乾儿却不同,让菊花摆饭吧。”
“嗯,不急。”
不散弯腰扶起姨娘。
母子俩相携走出佛堂,不散对菊花说:“摆饭吧。”
两人走进厅子落座。
“乾儿,可有钟意的姑娘?”
“姨娘……”
“乾儿成亲几年了?”
“五年。”
柳姨娘冷笑一声。
“这就是他们强要我儿娶得,五年,五年了,我儿受了五年的苦啊。”
“姨娘,其实乔氏也不错。”
“她再好也是别人不要的。”
不散脸一变。
柳姨娘看着儿子的脸色,满意的点点头。
“如今,他们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收。姨娘今儿跟太太提了这事,五年无所出,可以休了,我儿占理。这回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做?若是他们真把我的乾儿当回事,乔氏是一定会休的,反之,他们心里就根本无我儿,我儿也就不必多虑,无情无义的是他们,不是我儿。”
“姨娘,他们如何我不在乎,可乔氏……”
“天下的好女子千千万,她乔氏就是一朵花,也是别人丢掉的,配不上我的乾儿。”
不散心里纠结,可看看姨娘,不散心底叹口气,点点头。
“姨娘说的有道理。”
母子俩一起吃过饭,不散又陪着姨娘说了会儿话,亲自伺候着柳姨娘躺下,放下帐子,退出房间。菊花站在门口。
“姨娘歇下了。”
“嗯,你也去歇吧。”
“三少爷……”
“有事?”
“没,没,三少爷也早些歇着。”
菊花悄无声息的退下,不散漫步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夜空,下弦月弯弯挂在夜空,寥落的几颗星清冷寂寞。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寒意,浓郁的丁香花夹杂在风中,鼻息间全是香味。
不散看着自己的房间,窗前的身影那般熟悉。她静静的站在窗前,不散知道她在看着自己,不散想进去问她一声,走了两步,耳边响起姨娘淡淡的声音。
“她再好,也是别人不要的。”
不散停下脚步,想起当年自己说的话。
“姨娘,下辈子别给人家做妾,让儿子有机会叫一声娘。”
不散的眼泪缓缓流下,就站在夜风里,静静的看着那道身影。
这一夜,不散终是未踏进一步。
轻寒也坐在窗前,轻寒以为不散会来,但直等到月色隐在云后,也不见不散。轻寒终是低低一声苦笑。慢慢起身走到床边,回头对石头说:“歇吧。”
石头闷声说:“也许三少爷有急事要处理?”
“急事?是啊,他长大了。”
如柳姨娘所料,老爷不同意,老爷说:“我耿家绝没有休了正妻之理,乔氏嫁进耿府五年,贤淑大度,恭顺有礼,上孝敬父母,下友爱小姑,耿家得此佳媳,乃幸。”
话有管家传给柳姨娘,柳姨娘冷笑一声。
“看吧,乾儿,姨娘早就料到了。”
不散苦笑一声。
“姨娘,为什么?不散一直努力,不敢行差踏错,却为何不得父亲疼爱?”
“不知。”
柳姨娘微微低头。不散慢慢起身,淡淡的说:“姨娘,商行里替儿子准备了房间,以后儿子就住那里了。”
柳姨娘猛的抬起头。
“乾儿?”
“姨娘保重,儿子会回来看姨娘的。”
“那乔氏……”
“就这样吧,耿家不会休弃正妻。”
柳姨娘跌坐在榻上,脸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