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那座小院竟然没有一丝动静。盯着这里的人都要郁闷了,难道那天晚上是做梦?
午夜,夜风微凉,才接班的盯梢人精神头正足,不错眼的盯着那座院子。酒井可说了,这次要是能抓住那瘸腿的男人,一辈子吃香喝辣。如果能跟着他钓出奉天的另一条大鱼,那就大大的有赏。赏啥?指定能荣华富贵一辈子,可以在奉天城横着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金钱美女两不误。想想那样的日子,睡着都要笑醒。
酒井手下一半以上的线人和盯梢的都是中国人。在这一点上,是酒井和武田太郎唯一相同的地方,他们一边虐杀中国老百姓,一边又无所不能的拉拢着一小部分中国人,为自己所用。
奉天几次锄奸,镇住了那些汉奸的张扬,但暗地里他们依然不知悔改的死心塌地的帮日本人卖命,坑害自己的同胞。就如这位,此刻正精神百倍,一边幻想着金钱美女,一边瞪着两只眼,紧盯着小院子。就仿佛盯着闪闪发亮金子,热切激动信心百倍。直瞪的两眼发困,别说人影子,鬼影子也没看到。
月已偏西,凉风习习,瞪的眼珠子疼了,闭上眼睛想歇歇。刚靠在墙角眯上眼,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盯梢人一个激灵睁开眼,侧耳细听。妈呀,那轻的不能再轻的脚步声竟然是从院子里传出来的。盯梢人马上提起精神头,蹑手蹑脚向院门靠近,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朝里看。
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杨树后,影影幢幢的似乎有一道浅色的身影来回晃动。激动的深吸一口气,金山来了,漂亮的大姑娘只往怀里钻啊。咽口吐沫,瞪大眼睛,紧扒着门缝,一心一意的往里看。
轻寒这会儿早绕到门前,看着撅腚扒门缝的人,无声的抬抬嘴角,脚下无声的靠近,伸手拍拍他的后背,附在耳边小声说:“来了?”
“嘘……”
“干啥呢?”
“树下晃悠呢。”
“是吗?”
扒门缝的盯梢人楞了,后背僵硬,感觉到硬硬的东西顶着自己的后背,头都不敢回。闭了一下眼,哆哆嗦嗦的哀求到:“好汉,我也是被逼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求好汉放我一条生路。”
“放你回去继续帮小鬼子祸害中国人?”
“不敢,再也不敢了,今晚我啥也没瞅见。”
轻寒懒得费功夫,猛的一个手刀,盯梢人软软的倒下。轻寒顺脚猛踹两脚,寂静的夜里,骨头断裂的响声清脆清晰。这才后退几步,翻墙进院,从杨树后收起挂在那里的浅色长袍。
盯梢人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这谁啊?瞅着不像这院里的人啊?”
“日本人不是封了这疙瘩吗?”
“瞅着腿断了。”
“这院子里的那瘸子让日本人抓走了?”
“前儿还瞅见城门口的告示,还抓呢。”
盯梢人以怪异的姿势趴在门口,听着身后的议论,一阵恶寒,头皮发麻。立马闭上眼睛继续装晕。
一声尖厉的哨声,一队警察跑过来,呵斥驱散围观的老百姓,看着以怪异的姿势晕倒在门前的人,也不敢轻易动。这可是特高课封了的院子,满城抓人呐。晕在这里,谁敢动?弄不好就是通共,那可是要杀头的。还是等日本人自己处理吧。
盯梢人趴在原地,咬牙切齿。妈的,就不能先送我去医院?
又一阵刺耳的风驰电掣,两辆摩托车停在门前。酒井阴着脸下车,皱着眉头看着趴在门前的人。一挥手,马上过来俩日本兵,野蛮粗暴的架起盯梢人。盯梢人再也忍不住钻心的疼痛,惨叫一声睁开眼睛,鼻涕眼泪哗哗直流。
“酒井课长,酒井课长,我有重要发现。”
酒井嫌弃的看看,耐着性子问:“发生了什么?”
“后半夜院子里进了人,围着树转圈,瞅着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身边的日本翻译兵小声的翻译着。
酒井眼神一冷,严厉的问:“你确定?”
“我看的清清楚楚,穿着浅色的长褂,瘸着腿,就绕着树转悠,我想瞅的清楚点,没成想,他们不是一个人,里应外合把我打晕了。”
盯梢人干了不是一天两天,酒井的性子清楚的很。这会儿怕酒井怪罪,尽捡酒井心坎上的话说。
果然,他的话成功的引起了酒井的兴趣。
酒井嫌弃的扫一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盯梢人,挥挥手,故作关心的说:“先去医院,打伤你的人一个也跑不了。”
“谢谢太君!谢谢太君!”
酒井抬手示意打开院门,眯着眼站在原地,捋捋条理,抬脚走进院子。直奔那棵枝繁叶茂的杨树,围着树转了两圈,仔细观察着。
酒井有些想不通,这里根本没有挖过的痕迹。想起盯梢人的模样,肯定没有撒谎。那个马玉在树下干什么?想不通就自己找答案,酒井命人挖树。
小院子又被翻了个底朝天,什么也没找到。酒井带着人气势汹汹、恼火异常的离开了。
小院子的事轻寒没亲眼看着,但想也能想的到。鱼儿快上钩的好心情让轻寒轻松了许多,看着武田太郎平凡的脸似乎也顺眼了不少。
武田太郎更是心情极好,一件一件,仔细赏玩着轻寒送的宝贝,赞不绝口。
自从得到这几件宝贝,武田太郎就摆在办公室,忙完公务总要赏玩一番,以显示自己的高雅不俗。
轻寒脸上带着笑,温文尔雅的陪着武田太郎赏玩,心里暗暗嘲笑着不懂装懂,附庸风雅的武田太郎。
总算一轮赏玩结束,武田太郎意犹未尽的放下手里的古董,笑语晏晏的和轻寒谈起重要的事。
“无觅,离开家乡很多年了。”
“是啊,弹指一挥间,六年匆匆而过。”
“竟然已经六年了,比无觅在东京的时间都久。无觅想家人了吧?”
轻寒心里一动,看着武田太郎,武田太郎绝不会无的放矢。
“太郎难道是让无觅探亲?”
“哈哈哈……无觅的聪明总是令人欣赏。”
“哦,那就谢谢太郎!正好带着雅子回家,也该让我的父亲母亲见一见未来的儿媳妇了。想必两位老人家很高兴为我操办婚礼。”
“无觅要回去,雅子也要去,还有我,我也要去。”
轻寒心里一沉,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疑惑不解,笑着说:“北平是个美丽的城市,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值得一去。”
武田太郎笑着点头赞同:“是的,六朝古都,的确令人向往。”
轻寒心思百转千回,试探着说:“太郎有机会一定要去北平看看。”
武田太郎眼底闪过狼一样的绿光,贪婪无比。
“无觅,如你所愿,机会说来就来。”
轻寒的心里掀起波涛,强行压住越来越甚的忐忑,不动声色的问:“太郎要调任北平?”
“哈哈哈……如果不是了解无觅,我都怀疑无觅窃取了军部的秘密文件哦。”
轻寒脸上闪过欣喜的笑容:“这是真的?恭喜恭喜!北平是皇城,繁华热闹自是非同凡响,根本不是奉天所能比拟的。太郎这是高升了,可喜可贺!”
武田太郎愉悦爽朗的笑声冲出房间,溢满官署大院。官署大院的每个角落里,都洋溢着武田太郎志得意满的张扬和狂妄。
“太郎什么时候上任?”
得意忘形的武田太郎没有注意到轻寒微变的脸色,轻松愉悦的说:“无觅和雅子可以着手准备了,随时都有可能。”
“雅子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轻寒心里的忐忑不安转换成焦急万分。
山下正好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轻寒正好借此机会起身告辞,尽量稳住心神,不急不缓的走出武田太郎的办公室。
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轻寒的脸色变了。
为什么?武田太郎为什么会调任北平?日本军部近来频繁的大动作预示着什么?
武田太郎家族在日本军队势力极大,战斗力也不容小觑。日本军部如此调遣意欲何为?
这消息要马上送出去,可自马玉出城后,一直没人联系轻寒。轻寒不知道这消息该怎么送出去?除掉酒井那恶魔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奉天的地下组织刚刚遭受重创,狗牙子山的抗联生活愈加艰难,没有自己这个内应,他们该如何度过最艰难的时刻?奉天以后的工作该怎么办?武器、物资、药品、人员、情报,每一样,每一件,事无巨细划过轻寒的脑海。
焦急万分的轻寒此刻失了以往的镇定自若,变得焦躁不安。
轻寒没有呼叫方式,只能静待,此时的轻寒祈祷快一点来人联系自己。
坐在办公桌前的轻寒,一遍又一遍的仔细翻阅这两天的报纸,最终还是失望了,报纸从手中滑落,轻寒的焦躁加剧。
时间竟然如此之慢,怎么也熬不到下班的点,轻寒端起凉透的茶水,仰头一股脑喝下,强迫自己镇定安静。
冷静下来的轻寒,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脑子里捋一遍,把事情的轻重缓急划分开了,一件一件在脑子里过。静下心来,划出重点,一件一件计划。
直到桌上的电话铃声突兀的响起。
此时的轻寒又恢复了往常的镇定自若,淡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