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针尖对麦芒的两方根本无法谈判成功,最终是现场混乱不堪,双方从起先的讲道理到后来的互相指责,最后发生了肢体冲突,轻寒和一众官员在军方和警署的人员护送下匆匆离开现场。
轻寒离开前看到自己的弟弟西风夹杂在人群中,正激动的说着什么,神情倒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轻寒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走出会议室,上车扬长而去。轻寒听到了尖利的哨子声,呼叫声和枪声。轻寒没有回头看,微微闭了一下眼睛,而后目光直视前方。
当天下午轻寒如以往一般,回家先去自己的院子洗漱后,才去了母亲的院子。
母亲和木兰坐在榻上说着话,看见轻寒进来,母亲笑着说:“寒儿回来了,可是累了?”
木兰从榻上起身给轻寒请安。
“大哥。”
轻寒微微一笑,柔声说:“听说前些日子着了凉,可是大好了?”
“谢谢大哥关心,已是大好。”
木兰今日穿着月白色的掐腰斜襟上衣,简单的一字扣,领子和衣服下摆绣着淡蓝色的小碎花,下身是淡蓝色的百褶裙,一双瘦瘦小小的脚在裙下若隐若现。
轻寒柔声说:“身子愈发的弱了,还是要多加注意。心境也要放宽,等过两日有闲暇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大哥说真的?要带我出去?”
“是,听说北城外的梨花开了,很是漂亮,木兰与母亲许多年都没有出过门了,我带你们去看看。”
木兰一脸喜色,精致的小脸上眉眼弯弯的,轻寒看着心里更加怜惜自己的妹子,自责以前对妹妹关心甚少。
母亲笑眯眯的说:“带着你妹子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木兰弱弱的撒娇:“母亲,大哥陪着,母亲一起去吧。”
轻寒也笑着说:“到时我跟顾问打个招呼,让司机开车送我们过去,快的很,不费事。”
“还是算了,府里在守孝,没得让人说闲话。而且我是打心里想替老太太守孝,多好的老太太,多年相处,那就是我的亲娘。你们去吧,现在是民国了,不兴这一套,你们又是隔辈,木兰上一次出府还是几年前的事了,你是大哥,带木兰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
“就是,二小姐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翠姨进门来爽朗的说道。
“太太说的对,大少爷带着二小姐出去走走,说不定活动开了回来还能多吃一碗饭呢。”
“大少爷,大少爷要带二小姐去哪里?”
槐花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进门就叽叽喳喳的。
“槐花,大哥说要带我去看梨花呢。”
“哦,梨花啊,我听我哥说,北城外的梨花开的可好了,一大片呢。大少爷,什么时候去,也带上我吧,二小姐也得我跟在身边伺候呢。”
木兰在一边使劲点头,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轻寒,轻寒目光掠过木兰,看着娇俏活泼的槐花,小丫头同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轻寒目光一柔,点点头说:“好,母亲不去,正好让槐花陪着你,叫上你三哥。”
槐花抬脚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给三少爷说。”
“回来,你个死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这还没说定呢,你过去咋给三少爷说。”
太太笑着说:“槐花这性子好,爽利。”
“也就是太太和大少爷、二小姐宠她,没个样儿,我和她爹说了多少次也改不了。”
槐花在一边吐吐舌头,模样娇俏可爱。轻寒心里微微一动,移开眼睛,看着炕桌上的点心说:“这是翠姨做的吧?”
“我做的,大少爷尝尝好吃吗?”
槐花黄莺般悦耳的声音响起,轻寒没有侧脸看槐花,淡淡的说:“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二小姐说好吃呢。”
“去给不散说后日去看梨花。”
“哦。”
槐花答应一声就急忙出去了。轻寒这才回头扫一眼槐花俏丽的背影。槐花穿着浅绿色的掐腰斜襟小衫,料子是细棉布的,一条黑油油的大辫子甩在苗条纤细的腰身上,轻寒的目光暗了暗。只是一闪,轻寒边笑着说:“后日木兰准备好。”
“嗯,我知道了。”
“寒儿坐下,母亲有话要说。”
翠姨端上茶来,轻寒微微点头。
“母亲有什么事?”
母亲抬眼看看木兰说:“翠儿送木兰回去歇歇,晚些时候过来一起吃饭。”
木兰柔顺的点点头,翠儿扶着木兰向外走去,母子俩看着俩人出了院子。
“寒儿的差事可是做的顺心?”
“嗯,还不错。”
“我的寒儿出息了,母亲高兴啊。”
“不算是出息,但总算没有辱没耿家的名声。”
“寒儿过谦了。翠儿说近几日来耿府拜访的人多了起来,有些多年不曾来往的人家也递了帖子,还有些以前根本就没有打过交道的人也登门拜访。府上已经多年不曾这样热闹过了,当年你祖父在的时候,那时母亲才刚到耿府,也曾如此风光过,后来你祖父闲赋在家,耿府就不再风光。再后来,你祖父虽然官复原职,但耿府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风光。我的寒儿才做事几天,耿府就热闹了起来。母亲就知道我的寒儿是有能耐的。”
轻寒微微皱眉说:“近来公务确实繁忙,也有几天不曾给父亲请安,不曾想还有这事。父亲都见了?”
“没有,只有一两个与咱家一直交好的老爷见了,其他的老爷都以有孝在身不便接待客人打发了。”
“父亲做事向来妥帖。”
“寒儿,木兰年纪不小了,你如今的差事好,若是有好的,要留心。”
“妹妹虚龄才十六。”
“过去十五岁就该出嫁了,如今民国了,不兴早早的嫁人了。但也着不小了,好人家的姑娘都订了人家,原本我和你祖母也相看了几家,都不满意,如今世道乱,我们女人不出门,有些事情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深怕订下个不好的,毁了木兰一辈子。思来想去,也没订下,事情还没个着落,你祖母就没了。眼瞅着木兰一天天大了,等孝期过了就成了老姑娘。母亲心里急,母亲知道寒儿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又有一份好差事,寒儿又是见过大世面的,常在外面行走,比母亲整天在家不出门的见识要好,母亲就想着寒儿平日里多注意一下,若是有好的,先定下。木兰可是你嫡亲的妹妹,做大哥的多操点心也是应该的。”
“母亲,儿子记下了。”
“好,好,那就好。寒儿吃块点心,槐花的手艺比她娘还好。”
“哦。”
轻寒拿起一块点心,眼前浮现出那苗条纤细的背影,那根黑油油的大辫子似乎就在眼前晃悠。轻寒低笑一下,认真品尝。
轻寒从母亲院子里出来时,天还没黑,晚霞灿烂,微风轻拂,轻寒想着今儿母亲的话,脚下一转,向父亲的书房走去。
老爷才刚儿吃过饭,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消食。轻寒一走进院子,老爷就招手。
“无觅来了。”
“父亲。”
“可是陪你母亲用过饭了?”
“是,才刚儿吃完。”
“老爷,又有人递帖子来了。”
管家笑眯眯的走进来说。
“这都什么规矩?大晚上的递帖子,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爷,人家递的是明儿的帖子,这不怕您老人家忙,提前递过来嘛。”
“你这是诚心挤兑老爷我呢?北京城里谁不知道爷我整日里在家,闲的都长毛了,忙个屁啊。”
“这不这几天递帖子的人多,人家都是打听着来的嘛。”
“哼,这会儿知道打听着来了?当初可没这一折,不就看着无觅有些出息了,闻着腥味了。”
“不管啥缘由,反正咱耿府这是要起来了,可着满北京城,像咱这样的人家可不多喽,都败得差不多了。”
“拿来我瞅瞅,又是哪家有眼色的?”
“西城的吴家。”
“呦,这可是真难得,不是巴上日本人了吗,去年冬天,我见过一面。那鼻孔都朝天了,怎么今儿就想起来我这破落户了?”
“爷,您这话说的,咱耿府什么时候也不是破落户啊。”
“嗯,这话我爱听,隔那儿吧。如今我有孝在身,怕是不方便接待贵客。”
“是,老爷。”
管家乐颠颠的走了,脚步都带一股趾高气扬的味道。
“看到了吗,无觅?”
“听了几句。”
“看来无觅混的不错,这些人都是人精,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着腥味。话又说回来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家也没错。无觅说是不是这个理?”
“父亲说的是。”
“无觅怎么看?”
“父亲看着办,儿子毕竟年轻,没有多少经历,怕处理的没有轻重,以后耿府在北京城难以立足。”
老爷斜眼看一眼轻寒,慵懒的伸了一下懒腰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啊。”
“父亲说的是。”
“走吧,进去看看都是哪些人,为父给你说道说道,以后在外面行走心里也好有个成算。”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