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凉,短短的六天,树上的叶子竟然就枯了,随风飘落。踩在脚下,那轻微的破碎声让轻寒感觉到冬天真的来了。
又是礼拜天,这是轻寒到奉天后最艰难的一个礼拜天。
要去见关老师,轻寒觉得自己无颜以对。烈士已去,英容犹在。轻寒难以忘记,总是萦绕在脑海里。
尽管轻寒内心煎熬无比,但轻寒依然洗澡更衣,换上一身西装,让自己看上去英姿勃发,精神奕奕。
轻寒经过一个礼拜的深思,决定了一生的路。也许前路漫漫,艰难无比,也许最终的结果真的就是烈火焚身。但轻寒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英雄形象,让他看到了黑暗中的光明。
以前,泱泱大国就像是黑夜,这漫漫长夜走不出黑暗,等不来黎明。如今,轻寒坚信照亮东方的太阳就在夜的那一边,它正慢慢侵蚀着黑夜,不久的将来它就会一跃冲天,照亮中华大地。
这一刻,轻寒下定决心,哪怕未来的路真的一语成谶,宇文虚中的结局就是自己的未来,他也会义无反顾,绝不辱没耿家世代忠良的门风。
此时的轻寒心中伤痛还未散去,但他深如潭水的双眼光彩奕奕,灿若星辰。
笔直挺拔、高大伟岸的身材,稳重矫健的步伐,棱角分明、坚毅硬朗的五官,灿若星辰、深沉幽暗的双眼。这样的男人走在街上,如初升的太阳一般,耀眼灿烂。
槐花侧目看着轻寒,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爱慕和崇拜。
小丫头紧紧挽住轻寒的胳膊,眼角撇过路人,一脸的与有荣焉。
走进教堂,轻寒和槐花坐在最后一排。没过一会儿,关老师神色暗淡的坐在轻寒身边。关老师脸色苍白,一身素色长袍套在身上,形销骨立。
轻寒紧握双拳,低声说:“对不起。”
关老师黯然的摇摇头,语气沉重的说:“不,无觅尽力了。”
轻寒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沉声低语:“他们听懂了我的提示,但他们依然放弃了,他们是我所见过的最勇敢、最忠诚、最无畏的战士。”
“是,他们是我党优秀的党员,他们无愧于心,无愧于国家,无愧于组织。”
“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之上,而我却无能为力。对不起!”
“不,无觅不必过于自责。最后的胜利会证明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现在可以确定叛徒就是蒲伟杰。”
“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我感觉他是个非常胆小且谨慎的人,藏的很深。但我相信,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关老师咬牙切齿的说:“蒲伟杰是老党员,他认识许多同志,如果他丧尽天良,那些同志会很危险,麻烦无觅帮我再确定一下,我们不会冤枉自己的同志,但也绝不会放过叛徒。必须除掉他。”
“好,我会给你确定的消息。”
“谢谢!”
关老师左右看看,刚想起身离开。
轻寒急忙低语:“请留步。”
关老师疑惑的坐稳,侧目看一眼轻寒。
轻寒郑重的开口:“关老师,我能加入吗?”
关老师目光一闪,炯炯有神的看着轻寒。
“什么?”
轻寒郑重的说:“不知鄙人符合共产党的要求否?”
“无觅想加入中国共产党?”
“是。”
“你了解共产党吗?”
“我在日本时读过有关共产主义的著作,在北平时也接触过中国共产主义的思想。算是了解吧。”
“无觅决定了?”
“是。”
“我真想跟你握个手。”
“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是同意了?”
“不,我只能代表我个人,不能代表党组织。你的情况很特殊,我会向上级汇报,把你的情况详细的汇报给上级。组织会研究考虑你的入党申请。”
轻寒不明所以的抬抬眉头,关老师微微一笑说:“无觅不要多心,我所说的情况特殊,是因为你的工作性质。如今你在武田太郎身边,身份敏感而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危及生命。我们必须慎之又慎,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轻寒坦然一笑说:“从做出这个决定的那天,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无觅,不管任何时候,你都要保护好自己,请你答应我。”
“好,关老师,我答应你,保护好自己,等待上级命令。”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回家的路上,轻寒的好心情感染了槐花。
小丫头歪着头问:“寒哥以后也要像那些人吗?”
“是。”
小丫头神色瞬间暗淡,潋滟的眸光仿佛要滴水。
“怎么了?”
轻寒低声问。
“可我不愿意,我怕……我怕寒哥跟他们一样……我……呸呸呸……我瞎说,不算不算,菩萨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小丫头的语不成句,哽咽着。轻寒心里一紧,搂住小丫头,柔声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不,我不是怕自己,我是怕寒哥……我……”
轻寒站住,面对小丫头,深情的看着小丫头,低声说:“别哭,我会心疼。”
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晶莹剔透的泪珠沿着白皙细腻的脸颊一串串滑落。
轻寒瞬间心痛,不顾场合的紧紧搂住小丫头,低语:“小丫头,别哭。”
槐花感受着轻寒炙热的情感,有力的心跳,温暖的怀抱。很快调整自己的心情,仰着精致的小脸看着轻寒,坚定认真的说:“不管您做什么,我会一直陪着您。”
轻寒叹口气,把小丫头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胸口,嘶哑着声音说:“好。”
槐花嫣然一笑,离开轻寒的怀抱,紧紧的挽着轻寒的胳膊。
“去买菜吧,今儿我亲自下厨,做几道寒哥喜欢的菜。”
轻寒宠溺的点头。
“好。”
接下来的日子,轻寒除了去公署,推掉了所有应酬,一心一意陪着他的小丫头。轻寒从来没有如此纠结过,他舍不得他的小丫头,他还没娶她呢。轻寒曾经无数次梦见自己娶了心爱的小丫头,生儿育女,幸福一生,直到两人满头白发。如今,轻寒知道这样的梦永远只能是梦,永远不会成为现实。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把小丫头放在危险的地方,舍不得小丫头担惊受怕,舍不得万一自己出事,他的小丫头独自一人。所以,轻寒决定放手。
轻寒决定,如果组织批准自己入党,从此以后自己就行走在刀锋上,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所以,他要把小丫头送回北平,让她在那边结婚生子,平静的过完一生。
因为深爱,所以放手;因为深情,所以凉薄;因为不舍,所以离开;因为死别,所以生离。
剩下不多的日子里,轻寒想紧紧抓住最后的温柔和缠绵。这一生,唯一的挚爱;这一生,唯一的女人;这一生,唯一的不舍。
轻寒从所未有的粘人。早上一睁眼,就急着要见小丫头,目光宠溺的看着娇俏轻盈的身影忙里忙外,为自己准备早餐。下午一下班,就急着回家,渴望等在门口那温柔的拥抱。晚上临睡前,依依不舍的亲眼看着她上床,替她仔细的掖好被子。
短短的七天,这辈子都说不完的情话要尽情的说完;短短七天,这一生所有的温柔都要用尽;短短七天,三十多年的爱恋都要倾泻而出。
轻寒陪着小丫头散步、逛街、吃遍奉天所有的特色。去裁缝店做最漂亮的衣裙;去金店订最时尚的首饰;去书铺买最适合的书。
槐花原本就冰雪聪明,轻寒的异样让槐花一面欣喜,一面忧心。在轻寒异样的浓情蜜意下,短短三天槐花就忍不住了。
初秋已过,深秋未到,奉天的风已经凉了,一树微黄的叶随风飘落。
轻寒搂着槐花,坐在阳台上,看着略显寂寥的天空。
槐花低声问:“寒哥,您有心事?”
“没有。”
“可是您这两天怪怪的啊。”
“怎么就怪了?”
槐花小脸一红,羞涩的低语:“您跟往常不一样。”
轻寒宠溺的亲了槐花的小脸一下,故意说:“怎么不一样了?”
“您……我……”
槐花张不开口,羞涩的捶了一下轻寒,娇嗔道:“不理您了。”
轻寒低低的笑了,低沉浑厚的嗓音迷人诱惑。
“小丫头,不喜欢?”
槐花低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娇羞异常,小巧的耳朵粉红粉红。
用微弱的声音答:“喜欢。”
轻寒柔情似水的抱紧小丫头,附耳低语:“我也喜欢这样呢。”
小丫头把头埋进轻寒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幸福的偷偷笑了。
许久,槐花抬起头说:“寒哥,您什么时候娶我?”
轻寒笑着亲亲小丫头,看着远方说:“时时刻刻都想。”
小丫头迷惑的看着轻寒重复:“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下星期就定日子。”
“真的?”
“当然,我这老头子一天一天老去,而我的小丫头水灵灵的,我真怕有一个比我年轻的楞后生入了小丫头的眼,我上哪儿哭去。”
槐花大但的快速亲了一下轻寒,低声说:“才不会呢。”
七天真的很短,一眨眼,礼拜天到了,又到了轻寒陪着槐花去教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