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原本正常的脸色随着轻寒的话黑了。中国人弯弯绕绕太多,经轻寒一分析,武田心中立马不痛快起来。阴冷的目光掠过轻寒极为真诚的脸,想确定一下轻寒的真实用心。
轻寒迎着武田审视的目光,一脸的真诚和惭愧,让人无法怀疑。
武田淡淡的说:“你们中国人的想法太过复杂,也许这就是正常的调整,你多虑了,无觅。”
轻寒冷冷一笑:“有一点可以肯定,马上就会再来一名司机,新来的司机背后一定有人。”
武田抬眼看一眼轻寒,淡淡的说:“无觅想让我做什么?”
“这事无觅认了,耿府的确不缺那点子薪俸。无觅只是想提醒先生,如今有人看先生有些不顺眼了,如此行事,不就是拐着弯提醒先生吗?”
轻寒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耿轻寒靠着你武田,这是全公署人都门清的。如今人家不给我面子,那就是不给你武田面子,不给你面子,就说明有人想收拾你了,你武田在北京辛辛苦苦经营了多年,用各种手段建立起的势力网,说不定一朝一夕间就灰飞烟灭了。换言之,这是在中国,想收拾你,但凡用点心思,不是难事。你武田多年的苦心经营,眼看着就有人想接手了。
轻寒恭敬的行礼告辞,走出了武田的办公室。留下武田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阴沉着脸色。不得不说,轻寒的一番话成功的引起了武田的注意。
武田暴躁的伸手把桌面上的东西狠狠扫下,一阵噼里啪啦。门外的守卫互相看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恰好云子和铃木走过来,两人立马恭敬的行礼问好。心细如发的云子严厉的目光扫过两人,冷冷的问:“出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低声说:“刚刚耿助理走了,将军很不高兴。”
云子和铃木互相对视一眼。铃木的脚步略微向后退了一步。云子微微皱起眉头,拔直身姿,高声对着门说:“先生,我能进来吗?”
武田阴沉暴怒的声音传出来。
“进来。”
云子和铃木推开门进入,武田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目光冰冷。
两人并排恭敬的站在办公桌前。云子小心翼翼的说:“将军,您不高兴?”
武田抬起狭小的眼睛,看着两人,冷冷的说:“中国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也许我们太过温和了。”
铃木马上表示赞同。
“我早说过,对待这些支那人,我们不应该这么小心翼翼,他们太狡诈。”
云子不满的看一眼铃木,严肃的说:“铃木君,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一旦时机成熟,帝国的愿望得以实现,这些支那人就是帝国的奴隶,想做什么都行,但现在我们必须沉住气,不能影响帝国大业。将军,发生了什么?”
武田肃然起身,慢慢踱到两人对面,目光严厉看着两人。
“我是说我们对待南京政府的专员太过客气了,如今他们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
铃木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云子刚想张口说话,武田抬手制止了云子,看着两人说:“即刻跟南京政府的何部长联系,就说由于天气原因,下一批货会延期,具体时间不定。”
云子看一眼武田,犹豫的说:“这会不会影响我们刚刚跟新政府建立起来了的关系?”
武田严厉的目光扫过云子,高傲的抬抬下巴,不屑的哼了一声说:“目前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实力。我就是要提醒他们,只有大日本帝国才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云子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目前没有勇气和胆量跟武田叫板。武田在北平多年,成绩斐然,军部多次嘉奖。无论是以前的皇帝,还是后来的军阀,北平因为武田的原因,一直都在帝国的掌控下,如今中国的新政府,南京民国政府也对武田在北平的地位尊重有加,派来的要员第一时间就拜访了武田,而且签订了一大批武器购买合同。日本人在北平的特权是其他国家根本望尘莫及的。军部派云子过来,是协助武田发展北平的秘密武装力量,因为武田手里的工作太多,多年的发展,日本人在北平有了不容小觑的事业,从政府部门到商业领域,从教育到警务,从医疗卫生到军队建制,武田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北平的每一个角落,那些中国人都心甘情愿的为武田服务。鉴于此,军部才派了云子过来,适当的替武田分担一些工作。但前提是绝对服从武田。因为到目前为止,武田在北平的工作堪称完美,无懈可击。反过来,云子来北平后,虽然有一些建议和工作方法深得武田的欣赏,但毕竟没有做出让人惊艳的成绩。所以,云子只能无条件的服从武田。
武田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云子知道多说无益,马上恭敬的答:“是,将军,我这就去联系。”
武田满意的哼了一声。
轻寒从武田办公室出来后心情好了不少,但脸上一副冰冷气愤的模样。轻寒回到自己办公室,嘴角才微微上扬。不怕武田谨慎,以武田那多疑的性格,自己埋下怀疑的种子就行。顺便让武田再次看到自己的诚意。知遇之恩啊,当涌泉相报不是吗?
晚上,轻寒推了朋友的邀请,直接回家。晚饭后,轻寒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两人一路沉默,进去后,老爷一屁股坐在书桌后,抬眼慵懒的看着轻寒。
“说吧,什么事?”
“父亲,家里的现银可有宽裕?”
老爷抬抬眉,饶有兴趣的看着儿子。
“想做什么?”
“买车。”
“买车?理由?”
“如今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有了轿车,咱耿府自然不能掉了面儿,不就一辆车吗?”
老爷嘴角一扬,斜着眼瞥一眼儿子说:“石头差事丢了?”
轻寒脸色一变,懊恼的低声说:“儿子无能。”
老爷抬抬眉头说:“物极必反,这两年无觅的风头的确过盛,耿府仗着无觅的势也落了不少好处,外面那几间铺子,郊外的庄子收益都不错,所以耿府如今的好日子是无觅带来的。正好借次机会收敛一下,养精蓄锐,免得让有些人眼红。”
“不,父亲,儿子的想法恰恰相反,不仅不退,反而要激流勇进。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看一看,耿府只能更好。”
“所以就要更张扬?”
“是,石头早就出徒了,开车稳得很,简单修理也没问题。”
“耿府如今不缺的就是现大洋,这几年的收益绰绰有余,没看老福子那嘚瑟样儿。无觅两次拿回来的大洋除了零头我用了一些,整数都没动,两万块大洋,好好的放着呐。别说一辆车,就是几辆车耿府也买的起,养的起。”
轻寒看着父亲笑了,眉眼间尽是喜悦。
“父亲同意了?”
“钱是你挣的,府里靠你养着,你是这府里的当家人,谁敢说不?”
“父亲,儿子这不是跟您商量吗?”
“哦,只商量这个啊?我还以为是来商量买什么车呐?”
“这当然要父亲决定了?父亲喜欢哪款就买哪款,毕竟以后父亲出入都得用,怎么也得买个父亲心头好不是?”
老爷傲娇的一抬头。
“算你小子有孝心,听说老三那小子现如今出入都坐着轿车呢。老福子说那车要四千块大洋,无觅觉得咱就买个那?”
“那不行,我听说兴茂商行进了更好的,五、六千大洋一辆,就买那个。父亲出门也有面儿不是。咱耿府在北京城虽说不是数一数二的,那也不差,绝不能让父亲掉面儿。您看呢?”
老爷眉眼飞扬,故意说:“听说那玩意儿养着可烧银子啊。”
轻寒看着父亲眉飞色舞的高兴样子,心里也高兴。看来,老爷子平时没少打听有关轿车的事,这一说起来门清啊。自己处心积虑的做事,不就为了家人吗。轻寒混不在意的说:“我又跟人合资开了一间纺织厂,别说养一辆车了,就像父亲说的,三辆五辆也能养的起。”
“什么时候去看看?”
“儿子最近有些忙,年底了,不好请假,怕武田那边忙起来,怕是不能陪父亲去了。要不,父亲带着福伯和耿叔去?”
“也行,这阵子老福子忙着对账,昨儿才忙完,今年的收益不错,喜的跟什么似的。我带着他们去得了。”
“行,就有劳父亲操心了。有什么事父亲让石头去找我就行。”
“找你做什么?老福子如今在北京城比我都有面儿,人家都认识他是耿府的大管家,客气着呢。”
轻寒不厚道的笑了,看着老爷一脸深宫怨妇的神情,心里突然就开心轻松起来。
“夜了,父亲也早些休息吧。”
“你母亲那里你去说一声啊。”
轻寒憋着笑点点头。老爷看着儿子那模样,混不在意的摆摆手说:“歇着去吧。”
耿府当家做主的是老爷,赚钱的是大少爷,财政大权却在太太手里。老爷有事只管吩咐太太,太太有事也得跟老爷报备,大管家福伯是耿府的半个主子,大事小情都要掌握,小事自个儿做主,大事跟太太通气,太太做不了主的,跟老爷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