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陆昭念动了动发白的嘴唇,淡淡地问道。
宁恒立刻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她神色黯然的面容说道:“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他朝门边挥了挥手,立刻有宫女端了杯子汤盅过来。
他端起一个白玉似的杯子,拿到陆昭念的面前,顿时一股熟悉的清甜花香钻入了她的鼻中。
她明澈的双眸微动,朝杯子看了过去,只见无暇的白瓷杯里,是透亮的液体,泛着琥珀似的光泽。
这个气味,她不用猜也知道是槐树蜜水。
“婉儿,这是你最喜欢的,快尝尝,我命人找了许久,才在这个季节找来的。”宁恒温柔地笑着说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陆昭念微凉的白皙的手,将杯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可陆昭念却无动于衷,她托着手里的白瓷杯看了看,将杯子放在了梳妆台上,脸上平静无波。
她淡淡说道:“我不想喝。”
宁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过也就刹那的时间而已,他重新展露笑颜说道:“看来,你的口味变了些,不过没事,后面这样东西,你一定喜欢,这可是你在大梁时求而不得的。”
他说着拿过后面一个宫女手里的汤盅,放在梳妆台上,揭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气随着白气翻转。
烧得热腾腾的蛇羹,喷香扑鼻。
陆昭念的眸子动了动,她张了张嘴,还是无情地说道:“我……不想吃。”
“你是不是……有点水土不服?我知道,你几年前就是如此,眼下也不奇怪,我立刻传太医,给你瞧过之后,你就不会难受了。”宁恒脸上的笑容温柔缱绻,却带着几分牵强与悲伤。
陆昭念也不忍心看到他如此样子,她拉住要差人去叫太医的他,说道:“阿恒,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没胃口。”
这简单的一句话比灵丹妙药还管用,宁恒脸上的牵强与悲伤立刻消散,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想念北蒙了,在那边待了没多久就到了这边,多少会觉得舍不得,你放心,以后我会抽空陪你回北蒙看看的,现在,虽然不能陪你回去,但是我可以带你骑马,走吧,看看我新建的马场!”
说着宁恒就满心欢喜地去拉陆昭念的手,陆昭念被他拉着起身,却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看着宁恒脸色陡然变了,那些宫女本就低垂的头,垂得更厉害了。
宁恒的脸上,那温柔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大金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三皇子,此刻那张总是面带微笑的面具终是裂开了,他看着陆昭念,神伤又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婉儿?”
陆昭念心中也是烦闷,不忍也不想看见他现在的神情,只是转身重新在梳妆台上坐了下来,背对着宁恒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想一个待着,你还是出去吧。”
素闻三皇子对三年前捡回来的一个舞姬,爱护有加,千依百顺,如今在场的宫女,也算是见识到了,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好,”宁恒挤出一丝苍凉的笑意,说道,“我先出去,我晚点再来看你,你要是想吃什么,就让阿罗告诉我,我会派人去做的。”
宁恒指了指在陆昭念身边伺候的宫女,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陆昭念的背影,带着几个宫女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陆昭念才低垂眼眸去看桌上的蜂蜜水和蛇羹,却是当真没什么食欲。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安逸地待在这大金皇宫里,她想起宁恒说的,夏侯晟此刻正带兵与自己父王皇兄对峙的夏侯晟,就觉得心中不能安宁。
回想起那个午夜,暴雨倾泻而下,她的父王告诉她的让人瞠目结舌的那些事,她深刻地感觉到大梁的皇帝用心险恶。
战无不胜的夏侯晟,也许不会因战败而死,却很有可能会被大梁皇帝算计而亡。
他战功显赫,深得民心,手握重兵,一向多疑的大梁皇帝,如何会不提防他。
他是因为北蒙欲图反扑才放回漠北的,说到底大梁的皇帝不过是在利用他。
当年他的父母被冠上了谋逆的罪名,他们一家人都被打入了奴籍,而夏侯晟那时尚还年幼,被大梁的皇帝带回宫中抚养,又被派去了漠北,以戴罪之身上阵杀敌,立下战功。
可是,夏侯一家被陷害是不争的事实,纵使这件事也有北蒙的参与,陆昭念也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夏侯晟,她不愿看到,他和他的父母,落得一个下场,不能大梁皇帝的奸计得逞。
这么想着,陆昭念心中微动,心中想法就更加坚定了。
可是如何将事实,告诉夏侯晟,却成了一桩难事。
身侧的婢女阿罗,温声劝道:“姑娘,你还是吃一点吧,这可都是三皇子的心意,您最近又不怎么吃东西,这身体怎么吃得消?”
陆昭念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道:“阿罗,可有纸笔?”
这可是陆昭念来到这大金宫殿之中,第一次索要物什,阿罗一听,甚是高兴,连忙说道:“有的,当然有,姑娘要,我这就去拿。”
宁恒若无其事地带着宫女离开了陆昭念的殿中,可他宽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指节发白。
他讨厌看见陆昭念这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会觉得胸闷难受,心神不宁,可他投其所好,想博红颜一笑,却丝毫没有效果。
他多想看见从前的陆昭念,虽然心中有着抹不去的仇恨,却会没心没肺地笑,眼中因为仇恨,而熠熠发光。
可现在,她心中连仇恨都没有了,她明澈的双眸,看不出从前那样流动耀眼的神采。
宁恒突然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那笑容渐渐变地坚定狠厉。
他心中尘埃落定,决心不会再有所更改,他会把她栓在自己的身边,一生一世,一辈子的时间,他会一直陪着她,照顾她,让她展颜欢笑,眼中重新流转着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