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这个问题时,心中有几分怅然,还有无奈,可却听身边的人发出了一阵清朗的笑声。
宁恒诧异地看着宁致远,看着他笑得肆意。
“当然不会,若真如此我还要多谢你呢,其实我们生在皇家本来就身不由己,奈何我身在此位,却让你不能一展抱负。”宁致远说得随意而真诚。
“你当真是高看我。”宁恒笑着说道。
宁致远却并不赞同,说道:“其实治理国家,当真是能者居之,我看得出,你会是那个君临天下之人。”
宁恒诧异地看了宁致远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沉声道:“你只道自己变了,我却没觉得你有什么变化,你还是那个口无遮拦,不顾后果的宁致远。”
“没变不是好事吗?做人最难得的就是不忘初心,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看看你,见你安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宁致远微笑地道。
宁恒却觉得心中有些酸涩,皇室之中,父母之爱、手足之情、儿女情长,都是奢侈的东西,可面前这个人,却是唯一一个真的将自己当做兄长的人。
“你一路小心。”宁恒嘱咐。
宁致远笑着往回走,嘴里道:“放心,有夏侯将军送我到入境,不会有什么闪失。”
夏侯晟坐在马上,冷漠地看着两人。
宁致远坐上了回大金的马车,沿路掀开车帘不时向外张望,一路观赏风景,倒也自在。
突然他想起临行前,大梁皇帝交到自己手里的文安公主的画像,心生好奇,伸手拿了过来。将车帘挂起,打开了装着画的黄花梨木的盒子,拿出画来,就着光缓缓打开。
画像缓缓铺陈开来,露出女子一双灵动明澈的双眼,还有一头乌黑如鸦羽的青丝。画上女子一身缕金百蝶穿花裙,身姿纤细,作翩翩起舞之姿。
看着这画像,宁致远失神,仿若耳边真的响起了空灵的乐声,而画上的丽人已经跟着乐声动了起来。
过了好半晌,他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放回木盒中,轻抚着滑腻冰凉的盒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恐怕,这一次不会多谢你了。”他若有所思地道。
东宫。
“去给我查,查清楚当年在北蒙,夏侯晟到底有没有和北蒙的公主发生过什么。”殷雍面容阴冷地道。
他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应声而去。
清华宫里,花婉坐在长廊上发呆,有脚步声传来,她却没有察觉。一旁侍候白葵刚想出声,去被一只骨骼清晰的手给阻止了。
白衣人影看着花婉的脸,模样专注,半晌都没有说话。
长廊外春风拂过,带来一丝丝春天的气息,花婉微微叹了口气,去抓身边的茶盏。
她转头蓦然看见了宁恒,惊了一下。
宁恒立刻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花婉嗔怪地看他一眼,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把我吓了一跳。”
“是我的不是,下次一定会提前知会你一声。”宁恒笑着说。
他看见花婉手里抓着的茶盏里竟装着白开水,问道:“怎么不弄些花茶来喝,反倒喝起白水了?”
花婉愣住了,握住茶盏的手紧了紧,片刻之后她对身后紧抿着嘴唇的白葵道:“白葵,你先退下吧。”
“是。”白葵应声之后缓缓退下了,她紧紧交握在身前,双手渗出薄汗。
等白葵离开之后,花婉笑着说道:“这不是要掩人耳目嘛,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宁恒笑着说道:“看来这最近倒成了你的乐趣了,眼下你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要是觉得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花婉摇了摇头,表示对在这宫中走动兴趣不大,说道:“你要是带我去宫外看看,我倒是会考虑考虑。”
“原来你是想去都城里,那当然可以,你什么时候去,我便什么时候带你去。”宁恒宠溺地说道。
花婉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了,在这宫中是步步惊心。”
宁恒露出愧疚的神色来,他抓住花婉的手,温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在这宫中担心受怕。”
花婉将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笑着说道:“怎么会呢,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能帮我的你都帮我了,我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宁恒缓缓将那只空下来的手握成拳,说道:“还不够,这远远抵不上我想要给你的,以后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花婉的神色却暗淡起来,她牵强地笑着道:“阿恒,不要说这种话,你给我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报答了。”
宁恒温柔地看向她说道:“我不需要什么报答,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花婉别开脸去,觉得很不自在,她转移话题道:“那个……阿恒你听说了吗?”
“怎么?”宁恒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认真地问。
“最近昭纯宫和坤宁宫闹得挺厉害的。”
宁恒想了想说道:“听说了,只是后来半路杀出了许笙笙。”
花婉葱白般的手指摸着自己下巴道:“我总觉眼下两方虽然争起来了,但总是欠缺点火候。”
“什么意思?”宁恒问道。
“太子倒是诡计多端,活跃得很,可这个小王爷,却看不出什么争储之心。”花婉摇了摇头。
宁恒却道:“正是因为他没有便显出什么争储之心,才能被皇上看重。”
“那他是真的没有,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呢?”花婉疑惑。
这时,白葵隔着远远的距离叫了一声:“郡王殿下,姑娘!”那样子看上去有点像犯了错的孩子。
花婉和宁恒闻声朝她看去,她这才敢走近,不敢去看花婉,低头道:“郡王殿下,姑娘,文安公主来了,正在厅堂,说是来找姑娘的。”
“我这就去,去给公主沏杯好茶。”花婉道。
白葵立刻转身往厅堂而去。
“婉儿,这个殷明乐也要防着点儿。”宁恒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花婉倒退着走出几步,笑着答应道:“我知道了。”
等她离开之后,宁恒拿起长廊的凳子上,花婉遗落下来的茶盏,先凑过去嗅了嗅,接着皱起了眉头抿了一口茶盏中的水,槐花的香气和气味溢满了他的口鼻。
他狠狠将茶盏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粉碎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