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姝心里窝着火,尤其时看到墨书痕的时候,她压着气冲出了他的住处,绕了几条街回到了她和谈母住的三合巷。
毕竟受伤不轻,失了不少血,檀姝精神并不是很好,可她一夜未归,谈母怎么可能不着急?再加上她脖子上的伤,还有这一身不菲的穿着,逮着她就问,生怕她走了什么歪路。
檀姝耐着性子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当然略去了丁瑶的算计,但即便如此,却也气的谈母浑身发抖:“那些混账东西,就知道气压老弱妇孺!”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缓了语气:“不过,你那位国语先生倒是不错,人家救了你,又把这么贵重的衣服借给你,咱们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檀姝脸色苍白,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勉强道:“那位先生性子比较冷,改天请他吃个饭就是了,做得多了,反倒讨人嫌……”
说着,就往自己房间里去:“阿娘,我这几天就不去上学了,已经请过假了,您在外面出摊的时候多加小心。”
苏锦兰这才注意到女儿惨白的脸色,别提多心疼了,连忙照顾着檀姝躺下,替她褪下外衣的时候,更愧疚了。最近一直忙着摊位的事情,也累的女儿一起辛苦,连她瘦了这么多,都没有注意到。
檀姝这边因为受伤休养生息,丁瑶却跟何湛柔情蜜意,昨晚她推开谈姝,迅速跑出了那条巷子,而后便遇到了何湛,眼泪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美人垂泪,尤其是向来清冷的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轻而易举便能让男人心动。更何况,对于美人,何湛本就来者不拒的,所以很自然的,半是诱哄,半是安慰,就这么把人带到了旅馆。
丁瑶脸上带着伤,身上也极为狼狈,拿着浴袍就到了洗浴间,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何湛作为一个成年男人,把她带到旅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意外!
果然,在她洗到一半的时候,何湛摸进了浴室,丁瑶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在何湛的柔情攻势下,却也半推半就,就这么把自己交了出去。
所以第二天,不单是檀姝缺席,就连丁瑶也没有去上课。不过,檀姝有墨书痕请假,丁瑶,却没人给她背锅。
中午的时候,墨书痕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正是苏锦兰。
苏锦兰三十五六岁的模样,比墨书痕年长了七八岁,一身白底蓝花的旗袍,包裹着纤浓有度的身材,秀美的鹅蛋脸,颇有几分古典美。
墨书痕是知道谈姝的这位母亲的,以前没有在意过,如今来看,总觉得有些怪异,不说谈姝的五官与这位夫人没有一丝相似之处,就说有如此书香气四溢的妇人,是怎么把谈姝一个精致的小姑娘,养成一个满脸油腻的胖子的?
如果没有见过谈姝瘦下来的模样,这种违和感可能不会这么大,但是看到苏锦兰,明明一身书卷气息,却偏偏做出乡间妇人的淳朴模样,还是厨娘出身?
心里带着疑虑,墨书痕接待了苏锦兰:“谈夫人请坐!”
苏锦兰拿出糕点,笑容“淳朴”:“墨先生,占用您的休息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来,主要想谢谢您救了小姝,您不知道,那孩子一夜没回家,回来后又伤到了要害,我这做娘的,都吓坏了!”
墨书痕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谈夫人客气了,说起来,也是我考虑不周,昨晚碰到谈同学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实在太吓人,匆忙之下,只顾得把人救回来,却忘了给您知会一声。”
苏锦兰笑容淡了些,眸中发红:“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就总是一身带伤的回家。问她吧,她只推说在路上遇到小混混,可她一向乖巧听话,怎么就被小混混盯上了?”
墨书痕微微皱眉:“会不会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被那些混混盯上了?”
苏锦兰直接摇头:“我们家的情况,墨先生可能不太清楚,我只是个厨娘,能给孩子的不多,她身上,除了食盒,就是书包了,没人比我更清楚。”
墨书痕微微眯了眼睛:“哦?这样……”
苏锦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皱眉道:“墨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墨书痕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黑色的沙袋,四四方方的,长宽都在四十公分左右,能系在腰间,大概有二三十公斤重。
“这是昨天从谈同学身上取下来的,夫人可知这是何物?”
苏锦兰疑惑的接过沙袋,手上一重,差点脱力把东西砸下去,费力把沙袋放回原处,她笑道:“墨先生是在说笑吧?这么重的东西,那孩子怎么拿得动?”
墨书痕一直在观察苏锦兰的动作和神色,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确实不像是有功夫在神的模样,也不清楚沙袋的事情,那丫头还真是深藏不露,连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都瞒得过去!
“我也纳闷呢,这种东西,只有自小习武的人才用得到,谈姝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墨先生的意思是?”
“谈夫人想一想,这孩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我怀疑,那些混混之所以盯上她,要么是想抢她身上的东西,要么是迁怒……”
“迁怒?”
“据那些混混说,这孩子好像有一个师父,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这沙袋,估计就是那人给的……说实话,我担心这孩子被人骗了还不自知……”
苏锦兰眸中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小姝最近确实经常比划一些花拳绣腿,还一个劲儿说要减肥……您说这孩子,胖乎乎的多可爱,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减肥了呢?”
“……”
大约聊了半个时辰,墨书痕起身送走了苏锦兰,从她的话里可以得知,那丫头的变化,发生在一个月以内……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一个月之内,把一个胖丫头培养成一个细作?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岔了?
下学以后,墨书痕若有所思地在客厅里徘徊,想到小姑娘泪眼蒙蒙地对自己说着喜欢,眸低却没有一丝波澜的模样,墨书痕就觉得有些烦躁。
他这个人,最讨厌无法掌控的东西,遇到让自己纠结的问题,一般当下就解决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候,他眸中微动,或许是面具戴久了的缘故,连那些顽固们的“君子”做派,也学了十成十!
心下微嗤,随手扯下长衫,换上一身便衣,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三合巷的居民区。
此时,檀姝仍在睡梦之中,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哪怕是睡着了,眉头依旧紧锁着,清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衬的原本圆乎乎的小脸,越发清减了些。
墨书痕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有些逼仄的房间,浅蓝色的窗帘,正对窗户的地方放着一张原木书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排国学书典,还有一本手写的菜谱。
视线落在她放在被子外的小手上,小手白嫩嫩的,大概是经常握笔的缘故,右手指节处带着些薄茧,手心干干净净,不像是经常用武器的模样。
墨书痕搭上她的腕部,气血两亏,疲劳过度,营养不良……
忽然,女孩眉心动了动,小嘴嘟囔了一句什么,小拳头还象征性的挥舞了一下:“混蛋墨书痕,还我沙袋……”
墨书痕哑然失笑,他也是魔怔了,这么心无防备的模样,怎么可能是细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