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姝好不容易安抚了凰烨,又重新在他体内布下银针,阻止毒素扩散。等忙完这一切,已是天光大亮。
凰烨躺在软塌上,看上去似乎睡着了,但那只握着初檀的手却从未松开过。檀姝试了几次,每次想要将手抽出来,对方就握紧一分,似乎生怕她逃走。
檀姝一夜未眠,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心里盘算着早点医好凰烨,这人实在不适合这么脆弱的模样……
凰烨并未完全睡去,他闭着眸子,掌中的小手几次三番都想离去,却被他死死的握住。少女一直在为他忙碌着,那柔软的发梢偶尔会垂落下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本来是想借此解释自己为何会在夜半闯进她的房里,但如今,他似乎寻到了能够留下她的法子。
……
近日,凰月帝都很是热闹。先是前代国忽然回归,重新被陛下奉为座上宾。后是太子殿下为陛下求药归来,却惨遭围杀,身中剧毒,经御医诊断,仅有五年可活。
当今圣上爱子心切,广召天下有能之士,许诺若有能医治太子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所以,凰烨刚刚归来那几天,整个太子府那叫一个乌烟瘴气,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这样持续了十多日,凰烨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了不少。
这一日早朝,凰烨拖着“病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凰岳霖道:“父皇,儿臣沉疴病体,不堪家国重任,恳请卸去储君之位!”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凰烨从出生时就被前代国师批命,说他是帝王命格,自此被册为太子,八岁开始入朝,逐渐接手帝国政务,在朝二十年,早已成为帝国的副君。
如今,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朝中的大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龙椅上那位是什么脸色,几乎全部匍匐在地,跪求:“请太子三思!”
凰岳霖握住龙椅的手几近痉挛,好不容易遏制住心头的怒气,道:“太子这是何意?”
这满朝文武,何时成了他一个人的仆从?他们眼中,可还有自己这个帝王?
凰烨坐在轮椅上,一身墨紫色麒麟袍,纵使坐着,也给人一种无言的威压,他微微抬眸,扫了一眼高台上的帝王,唇角挽起一抹凉薄的弧度,道:“儿臣自知事起,便为帝国而活,为父皇分忧,为天下百姓解难。只可惜……儿臣身中剧毒,时日无多,如今,只想趁还活着的时候,好好看看帝国的大好山河,请父皇成全!”
言下之意就是,老子没几天好活了,这累人的差事谁想干谁干去,老子不伺候了!
文武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是哪位大臣带的头,喊了一声:“天不亡我国祚,殿下吉人天相,定能化险为夷,陛下已然诏令四海,定能解殿下体内之毒,还请殿下三思!”
众臣齐声道:“请太子殿下三思!”
俯视着凰烨波澜不惊的眉眼,凰岳霖气的浑身颤抖,这个孽子,他……他在向自己示威!
帝王冕旒下的眼眸流转着嗜人的杀气,是不甘,也是妒恨,他拂袖起身,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所有人,似乎这样就可以彰显自己九五之尊的地位。
只听他沉声道:“既然太子觉得自己不堪重负,当不起储君之责,从今日起,就在府中养着吧!”
太师闻言,瞪大双眼:“陛下……”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二皇子凰煜闻言,立刻上前:“父皇英明,太子……大皇兄身体抱恙,理当好好修养,朝堂上的这些俗物,就不要打扰皇兄了……”
有人带头,那些对龙椅有些想法的皇子皇孙立刻呼啦啦地跪下:“陛下英明……”
这么一来,那些有点脑子的大臣都看明白了,陛下这是想要架空太子啊,再看看二皇子那猴急的模样,狼之野心,昭然若揭!
父子不和,兄弟不睦,凰月……危矣!
凰烨达成所愿,让人推着轮椅回到府邸,直奔藏书阁而来,那里,有他想见的人……
此时,檀姝正在翻阅一本奇谈,从来到太子府,除了给凰烨配药,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藏书阁,希望能找到关于海神的记载。
至于凰烨体内的毒……回帝都的前一晚,凰烨妄动内力,毒素反噬,好不容易压制住,回去的途中又遇上了截杀的此刻,这一路走来,真可谓是步步惊心!
不过,她也并非没有收获,太子府中异宝无数,如今她手中已经集齐了金源石和水灵珠,剩下的天地火髓,九元木盾,还有息壤都不是凡品,就算她有心要寻,也未必寻得着,只能找相近的东西代替……
来到藏书阁,凰烨这才弃了轮椅,定定的望着正抱着一本古籍出神的少女。
只见容色绝妍的少女,一身莲青色的纱袍,静静的躺在美人榻上,如云的青丝铺在宽大的裙裳上,逶迤了一地。
夕阳的余晖透过镂空的朱窗,为她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张眉目清远的小脸,在霞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失真的美感。
凰烨紧了紧掌心,这个时候的她,看起来格外遥远,仿佛海市蜃楼里凭空出现的海妖,清媚中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沦陷。
凰烨不怕沦陷,他只怕,抓不住她。本想着利用苦肉计,诱导她留下。但是相处了一段时日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这个女人,无论身在何处,都能自成一方世界。那双美丽的眸子,看似包容一切,实则空无一物,她从未将任何人看在眼中,也从未想过在他人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寻常女子追逐的情爱得失,权名富贵,她统统不在乎……这样的女子,冷漠到极点,也理智到极点,又怎么会看不穿他的意图?
檀姝正在思量五行换灵阵的事情,忽然察觉到一道灼人的视线,瞬间回神,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直到看清那逆光而来的青年是谁,才缓和了容色。
“殿下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少女施施然从美人榻上坐起,逶迤了在背上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下,映着夕光,泛着橘红色的光泽。
凰烨抿了抿唇,在她身前站定,微微俯下身来,凝视着少女似隔了千里的凤眸,深眸里幽暗不明,道:“阿潮,从即日起,我便不是这凰月的储君了……”
檀姝有一瞬的愕然,在原主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一出。直到最后,他都是一位远胜先皇,万民爱戴的君王,难道这中间出过什么变故?
凰烨抚上她的秀发,继续道:“阿潮,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檀姝再次从他眸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闭了闭眸,再也无法欺瞒自己。放下古籍,檀姝站起身来,莲目中似含了悲悯,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殿下,没有谁能永远陪着谁。”
凰烨不知何时,眸中已然染上猩红,他猛然将人按到自己怀里,死死的箍住她的腰身,灼热的唇贴上她雪白的耳尖:“乖女孩,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不要逃避,嗯?”
檀姝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挣脱:“殿下……”
男人困住怀中的少女,低声诱哄:“乖……叫我阿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