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萧远正在院中打了一通长拳,练习完骑射。
便听到门外有人喊道:“哥哥,哥哥。小弟有大事向哥哥禀报。”
萧远识得是唐贵的声音,那唐贵推开院门,径直跑了进来,一脸兴奋之情:“哥哥,我等机会来了。当今圣上要征伐突厥,已任命当朝司空、英国公李勣为破虏大将军,命其持皇上圣旨来河北征兵了!”
萧远一把抱住唐贵,喜形于色:“弟弟,你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否?”
唐贵道:“昨日我随爹爹到县城贩卖谷子,在城中见了征兵告示,特撕了一张,带给哥哥过目!”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份白色卷纸,递与萧远,萧远接过展开,定睛一看:“谨奉大唐皇帝陛下诏令:突厥财狼之性,自我太宗文皇帝崩逝后,时降时叛。自朕御极以来,勤加抚慰,然其穷凶极恶,野心不改,今又离叛朝廷,造烽火于边境,加屠刀于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久闻恒州之民勇于争斗,特命破虏大将军前往征兵,望尔十五岁之上男子踊跃参军,早除胡虏丑类,还边民以太平,添富贵于自身,上以光宗耀祖,下以封妻荫子。钦此!”
上面盖了破虏大将军行军元帅府的印玺,自是真迹无疑。萧远激动异常,连读了好几遍,方才放下了征兵檄文。道:“弟弟,你怎么看?”
唐贵高声道:“你我兄弟空有一身本事,竟无处施展,方才落魄至此。现机之已至,不可以后。愿兄长三思啊!”
萧远朗声道:“弟弟所言,正如吾愿。事不宜迟,速去叫其他六郎来我府上议事。”唐贵不敢迟疑,领了萧远之令,撒开腿跑出了院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八郎齐聚萧远家中,来的路上唐贵已将征兵之事大略地介绍一番,大伙儿此时无不兴奋异常,个个擦拳磨掌,恨不得插翅飞到边关。
萧远沉声道:“兄弟们稍安勿躁,我们演文修武,自当报效朝廷,挣一世功名,垂千载史书。但各位难比萧某孑然一身,都各有父母兄弟,即便自己有心上阵杀敌,又当如何说服家人?”
周成慨然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萧兄也。如今家中一贫如洗,即使在家,也难伺候双亲周全,还不如随着哥哥挣些富贵!”
杨兴惆怅道:“各位哥哥,听闻那征兵告示要应征者年满十五方可,如此则杜五哥、刘六哥、赵八弟和我都将被拒之门外,这可如何是好?”
萧远轻怕了杨兴肩膀,安慰道:“七弟勿忧,自古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且走且看。”
当下八人计议一定,三日后清晨出发,眼前各人回家,向家人禀明一切。萧远送走七人,已近黄昏,心道自己今将远离,唯有玉儿一人放心不下,遂捡起三颗石子,跃上墙头,往玉儿的闺房窗户用力掷了过去。这是他和玉儿约定的信号,只要萧远又急事找玉儿,便在黄昏时分投掷三颗石子为号,因玉儿黄昏时分都在闺房内练字,断不会错过。
天黑之后,萧远正在房中无聊等待,就听见院外推门之声,赶紧开了堂屋大门,迎了出去,对面正是玉儿拎着食盒,步履轻盈地走来。
萧远道:“好玉儿,可算是来了,哥哥有要事对你说!”
玉儿笑道:“远哥勿急,边吃边谈。”
说着便从食盒里取出四品家常小菜,三个馒头,其中一例菜肴是波斯草1炒豆腐,是萧远的最爱。萧远早已饿得发昏,一顿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
玉儿注视着萧元吃完饭,嘲笑道:“远哥那里有什么大事啊,不外就是吃饭的事,我看你八成是想我了吧!”
萧远抹了抹嘴,笑道:“哪有汉子不想媳妇儿的道理啊,不过玉儿,哥哥今晚真有大事和你相商。”遂将和七兄弟一起准备应征入伍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玉儿。
玉儿听后,双手一拍:“大丈夫处世,自当努力争取功名,今日朝廷有难,正是远哥大展身手之时!”忽又想到自此别过,战场凶险,不知何日才能得见情郎,不禁眼圈一红,垂下泪来。
萧远抓住玉儿双手,柔声劝导:“玉儿,你父母待我日益疏远,我只有此番挣得荣华富贵,方有娶你之机。不然就如现在,你我虽只咫尺之间,又何异于天涯之隔!”
玉儿忍不住抱住萧远,抽泣道:“远哥,我懂的,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在一起,我等着你凯旋,身着黄金甲来娶我!”
萧远伸手擦干了玉儿脸上的泪水,哽咽道:“玉儿,无论何时,都要等我回来,不见我人便见我尸!”
玉儿按住了萧远的嘴唇,不忍再听下去。二人相拥良久,直到月过中天,方才依依惜别。
三日转眼即过,日上三竿时分,七郎齐至萧府,竟无一人爽约。但见这七郎均着粗布圆领长袍,唯颜色不同而已,个个端坐马上。萧远头戴银色头巾,身着青丝长衫,身长八尺,面如美玉,虎背蜂腰,坐于马上,更是玉树临风,如同天人下凡一般。
八人擅长的兵刃亦有不同,萧远、杜帅、杨兴手中各持了一柄长缨铁枪,唐贵、周成、刘武则擅使长刀,张青力大无穷,腰间别了一对重达八十斤的流星锤,赵虎年纪最幼,犹爱一双青铜锏,加之箭法了得,背上背了一副宝雕弓,这弓足需三百斤力气方能打开。
看着七位兄弟英姿飒爽,好不威风,萧远大笑道:“大伙好行头,这才是上阵杀敌的模样!”
韩贵一拱手,道:“都是托了大哥的福,当年不是大哥卖了家产,我们兄弟怎能配齐这好马好兵器!”
赵虎道:“幸好当初听了大哥的话,没把这马匹卖了换酒钱,不然今日倒是窘迫了!”
八人正自感慨,忽见玉儿飘然而至。韩贵朝众人使了个颜色,道:“大哥,我等在庄口大道处等你!”
说毕七人纵马而出。但见玉儿面沉如水,秀眉紧锁,颤声道:“远哥,今当远离,不知何时方能得见。这三日,玉儿紧赶慢赶,做了一套貂皮背心,助远哥抵御北地苦寒。”
萧远伸手接过:“玉儿,哥哥穿着你做的背心,就像把你背在身上一样,定是日日忘不了你!”
玉儿不禁抽泣起来,萧远拂了拂玉儿的泪水,柔声道:“玉儿,切莫忘记我们前日誓言。哥哥去了。”
说罢,把背心装进包袱,一咬牙,飞身跃上战马,拨转马头,望庄口赶来。行至半途,萧远下意识回望一眼,见玉儿正尾随而来,萧远回望之时,玉儿也朝他挥手致意。萧远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哽咽喊道:“好玉儿,快回家去,不要送了,等我回来!”
此时正是中秋时节,秋风正凉,秋意正浓,村道上两排高大的白杨,满树枯黄,树叶在风中兀自翩翩起舞,猎猎作响。萧远触景生情,心如刀绞,擦干了离人泪,收起了离人愁,头也不回地策马前行,和七郎在庄口会合。
七郎见萧远神情没落,皆安慰道:“大哥此去,建功立业,他日衣锦还乡,方是玉儿之福!”
萧远苦笑道:“道理我都懂得,只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又当此秋景,真是愁煞离人!让各位兄弟见笑了。”
八人边行边谈,不觉已经进入官道,遂快马加鞭,于日落之前,已赶到元氏县县城,八人找了家普通客栈,为了节约盘缠,要了间大通铺,一起住下。掌灯时分,唐贵点了酒席,大伙推杯换盏之际,畅谈从军后当如何上阵杀敌,报效朝廷,光宗耀祖,好不热闹,萧远这才惆怅之意暗消,英雄之气渐起。晚饭后,八人洗漱完毕,大被同眠,隆然高炕,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八人早早起床,用过了早饭,向店家打听如何从军。
那店家笑道:“你们算是问对人了,这几日询问从军的客官倒也不少。听闻朝廷在各地设了折冲府,全权负责招兵买马。你等运气也是真好,咱们恒州折冲府竟是破虏大将军李勣亲自督察,据说李勣大将军这几日就在咱们元氏县县衙,你们说不定可以一睹李将军的英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