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夫人？”立春的语气颇有几分疑惑，然而她却很快就正色问：“这么晚了，您来找福晋，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凌韫玉一笑，答非所问：“福晋睡了吗？”
立春一瞬间迟疑了下来，凌韫玉在王府的意图，她也有几分耳闻，现在这个时间，王爷又不再身边，她应该尽量不然福晋与凌韫玉接触的。
只是她还没有开口，屋内便传来了凤菀的声音。
“是凌夫人吗，请她进来吧。”
凌韫玉眼角的笑意愈发深厚了起来，还不待立春开口，她就已经走了进去。
凤菀靠着床半坐了起来，三千青丝随意的披在身后，她虽然看不到凌韫玉，但是却仍然面向她来的方向，面上挂着得体的浅笑。
“夫人莫不是也失眠了，深夜至此来与我闲聊解闷？”她说。
凌韫玉对她福了福身，“福晋，您聪明剔透，自然能猜到我来做什么。”
立春走进来，闻言紧张的看着凌韫玉与凤菀，王爷不在的时候，他可不能让凌韫玉钻了空子！
凤菀笑着耸了耸肩，很随意的说，“夫人，您还是不要与我卖关子了，我现在就好似一个废人，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猜不到外面的情势与您深意到访的意图。”
“既然福晋您不知道，那我不妨告诉您。”
凌韫玉说着，却被立春打断，“福晋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王爷，就不劳烦凌夫人废心了。”
凌韫玉看了她一眼，含笑的语气中带着冷意，“这件事，只怕王爷不会告诉福晋了。”
“凌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凤菀正是道。
“福晋，您一定还不知道，我在宫中的探子递出了消息，今晚的晚宴上，皇帝将高丽郡主李姣颜指给了王爷，为嫡福晋。”
她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然而落在凤菀的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的精气神儿瞬间消失了一半，心如刀绞，直接愣了片刻。
她已经被皇帝废除了爵位与嫡福晋的身份，虽然她现在仍然住在曲台殿，仍然是玄天爱的人，但是在名义上，玄天的后院依然空虚。
凤菀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想到皇帝真的不再顾念这些年的情分，没有等她离开或死去，就让玄天娶了别人。
他要让他亲手养大的女孩儿，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一切从身边离开，每日会在悔恨与心痛中，直到死吗？
立春颇为惊讶，而后心一沉，暗道不好，福晋听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伤心的。她不满的瞪了凌韫玉一眼，这个女人总是想要分开王爷和福晋，真是可恶！
她担忧看向了凤菀，却见凤菀的唇角的浅笑竟然分毫未减，相反的竟然还浓厚了些，只是她无神的双眼却泛起了泪光。
“这么说，玄天哥哥今日一定会被留在宫中了，”凤菀的浅笑染上了几分苦涩，却说，“这样也好，天寒路冻，他不在我身边也好。”
身陷囹圄中，若有一个家世显赫的贤内助守在他的身边也好。至少，李姣颜能给他安稳与卷土重来的资本；而自己，则只会将他进一步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立春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她连忙走到凤菀的床边握住了她的手，却觉得好似握住了一块冰冷的寒冰，“福晋，王爷待您情比金坚，无论是谁，都无法代替您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
“我没事，”凤菀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平淡轻缓，“我很好，我只是有些累了，立春姑姑，能劳烦你帮我去倒一杯牛乳茶来吗？我想睡了。”
睡前喝一杯牛乳茶，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就算是玄天，也得将就她的习惯。
然而立春却不安的看了凌韫玉一眼，却听对方说：“若你家王爷真的能将人留住，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不过最终决定留下还是离开的人，既不算我，也不是你家王爷不是？”
“而且，你也不想让你家王爷身陷囹圄吧？”
立春默默的低下了头，掩饰住面上飞快而逝的羞愧。
她受惠僖皇贵妃所托，这些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玄天，早已将他看作自己的亲子，她不愿玄天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因此而伤害玄天最爱的凤菀。
立春眼含歉意的看了一眼凤菀，随后福身道：“是，奴婢去为福晋准备牛乳茶。”
立春走后，凤菀面上的笑意消失，她面无表情的问：“夫人今日到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凌韫玉眼角挂着一丝得意，她走到凤菀的床边，语气担忧的说：“您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了，若想保命，就得立即离开豫亲王府。”
“若我不想呢？”
凤菀抬眼，空洞的目光望向凌韫玉的方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反问。
“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了，我想在我最后的时间，陪着玄天哥哥。”
“然后呢，”凌韫玉问，“你死之后，豫亲王会孤苦伶仃的活着，兴许他会为你殉情。更甚者，”
凌韫玉的语气加重，“你们兴许根本就活不到你寿终正寝的那一日，只要你在这个世上活一日，叶赫那拉家就会卯足了劲杀害你，陷害豫亲王，直到彻底消灭你们为止。”
凤菀的面色微沉。
凌韫玉说：“我说的如此笃定，你或许会更加坚定留在豫亲王身边的决心，因为你和你的娘亲都是一样的性格。不过你娘亲已经自取灭亡，让你的阿玛也元气大损，他是两江之地的土皇帝，当年皇帝带你回宫，你这么多年来，不会一直以为你的阿玛是不喜欢你才将你送走的吧？”
“不然呢？”凤菀问。
凌韫玉嗤笑，声音散发着寒意，“如果你真的这样想，你可真就对不起你阿玛了。两江、江淮之地自古繁华，又是军事重地，你阿玛对你娘亲一往情深，而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阿玛将你看的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他怎么会舍得你离开他，而且还是十年之久！？”
“他最后之所以放任你入宫，是叶赫那拉家的人，也就是在你继母的帮助下，他们渗透了两江之地的权利，并且完全握有。他们害死了你的娘亲之后，还拿你的性命相威胁，如果你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他们就不会让你活下去。”
“所以，你是在叶赫那拉家和赫舍里家两大家族相较量的缝隙里存活，他们之间有任何一方势力变大或缩减，你都会死！只有皇帝和你，这些年来被蒙在鼓中罢了。你有前明皇室的血脉，而且你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超出了叶赫家的容忍范围，所以你才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死亡。”
她一边说着，凤菀的面色越发苍白起来。
凤菀双拳紧握，却极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
原来这么多年，在她不知道没有注意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两方势力再为她的生死而作斗争。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自己的阿玛。
她想起，自己事发的那一日，阿玛一直都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的这一边，直到皇帝将她放回了豫亲王府。
她面上阴沉，问：“你说的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与不信，全在你自己的身上。”凌韫玉说，“之前的事情暂且不提，你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中毒差点身死，这可是连豫亲王都没有防备的了的。这一次你侥幸活了下来，那下一次呢？”
“凤菀，你是个聪明的人，比你的娘亲，比这大多数人都要聪明，”凌韫玉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决断，因此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想离开，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安全；若你一意孤行，我也绝不拦你。”
她说完，就转身往门外走去了。
凤菀高声却叫住她，“你要带我去那里？！”
言下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动摇了，甚至是，已经有了决断。
凌韫玉的唇角微不可闻的勾起，转身对她说，“去白莲教，在那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白莲教？”凤菀笑着摇首，“那里有人想要杀死我，周晏与叶赫那拉家有勾结，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凌韫玉笑说：“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我会用我的医术，好好的医治你的身体，然后等到你一直在准备的事情发生之后，重新出来，继续你所有的计划。”
白莲纹玉佩在凌韫玉的手中，就相当于她现在掌握了事情的主动权。
“这乱世天下，原来你也想要分一杯权利。”凤菀平静的说。
“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我曾服侍过你的娘亲，坤兴公主，她也是一个有抱负的女子，却最终为情所困，你身为她的女儿，却比她更加胆大妄为，我帮你，只是想看看，你们朱家的女儿，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凤菀无声的笑了笑。
半晌后，她说：“我怀孕了，我想将孩子生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