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见月明,近日城中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整日穿着一身白衣,如游魂一般在城中瞎逛,什么也不干,就只是到处溜达,洛儿看着门口对着山川发呆的人,在看看旁边的师父,不确定的问道:“师父,你确定……这个人能行吗?”
云无忘没有说话,却好像胸有成竹一般,倒是一边的顾北,眼神中好像蒙了一层雾,讳莫如深:“他是风水师,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助我们得到我们想要的。”
这时那人忽然回头看向洛儿,嘴角带着愁苦:“你……”
只此一眼,洛儿立刻想了起来,那个诡异的梦境中出现过的一个人,和这双眼睛一模一样,洛儿正欲听他说什么,云无忘却忽然干咳一声:“咳咳……空若。”
那个人立刻收回来了自己看着洛儿的眼神,继续看向周围的山川道:“此地灵气太过旺盛,不远处又是京都,两处贵气和灵气相加,碰撞,由此引来了天灾。”
他说的玄之又玄,让洛儿不禁怀疑起来他的专业性,但……看向美人师父,却是一脸的凝重,好像很是赞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梦中也有提起来风水师这个职业,梦中的东西,好像都在现实中一一实现,洛儿有些害怕,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不久是不是真的会困在这座城中,那个让她入梦的人,怕是想提醒她一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洛儿对眼前的人充满了警惕。
“四周灵气皆太过旺盛,唯有西处,把这个放到西边山的泉水中,自然可以破灵气过旺,但……”那人欲言又止,看向洪水还未消退的方向,在院子中看,并看不到什么,但他一脸的愁苦,好像已经看到了那边水上漂浮着的尸体,和久久不曾消退的积水,还有那座被半淹没下去的城市。
众人皆随着他的眼神望去,却是除了院墙和蓝天白云什么都没看到。
“积水未消,又有人在周围动了手脚,此地已成凶局,要想破解,唯有开山。”
他的一席话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让洛儿感觉无比大的压力,虽然说这事不归她负责范围之内,可事已至此,若是难情没有解决她就回去了,不是啪啪的打脸吗,而且,城中还那么多活着的人,只是开山。
“我说你到底靠不靠谱,现在粮食都没有,劳动力自然也没有,你让我们拿什么开山!”洛儿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云无忘的眼神制止,也不顾旁边顾北的拉扯,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就差那个扫把轰走眼前这个一直在装神弄鬼的人了。
那人转脸看向洛儿,眼神凶狠的好像能把洛儿吞了一般,吓得洛儿一哆嗦,好在云无忘及时把洛儿护在了身后。
“小孩子不懂,空若大师不要当真。”
洛儿闻言,在云无忘的身后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个人就是在装神弄鬼,碍于师父的面子又不能多说什么,毕竟这个人是师父千辛万苦请来的,就算是不服,也不能送走不是。
洛儿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就会被门口的乞丐围上,就能看到各种吃人的场景,外面及其不安全,但这个人又指定让她把石头送到西边山上的泉水中,让洛儿不得不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云无忘不放心,但又抽不开身,只能让顾北跟着,但顾北那点三脚猫功夫,洛儿算是见识过了,保护自己都够呛,还保护她呢!
好在洛儿机智,给两个人弄了一身破衣服,往脸上抹了灰,出来的时候,那真是比乞丐还乞丐,让洛儿笑了好一阵子。
“笑什么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洛儿笑的样子,顾北虽然心中觉得挺甜的,但面子上终归过不去,还是回怼了一句。
好在洛儿没想和他计较,不然两个人光是拌嘴又要半天,洛儿收起来自己的笑容,但面上却依旧还在憋笑,从看见他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想看看他落魄的样子,没想到这一天还真的来了!
洛儿偷着笑,顾北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觉得别扭的很,明明是贵族子弟,却要装作乞丐出门,这个世道啊……
本来一路应该听惯了周围的唉声怨气,但走到城西的时候,路过一户人家,那家院落破旧无比,灶台却对着大门,是一路走来看见的唯一一个生火的人家,让洛儿不由停住了脚步,想要多看几眼。
生火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瘦弱不堪,病病殃殃,想必之前也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让洛儿不禁联想到自己。
“看什么呢!还不快走,天黑之前赶不回来就麻烦了。”顾北从后面跟上,发现洛儿一直在这户人家不走不由催促,但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却禁了声。
那个人正在用刀子割着自己身上的肉,他卷上袖子的时候,上面都能看到森森白骨了,已经没有几块好的地方,他见没肉割了,合上了袖子,卷起来自己大腿上的裤子,明明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割自己腿上肉的时候却是一脸决然,愣是一声没坑,纵使洛儿已经看到了他脸上渗出来细密的汗。
“你这是为何!”大好男儿,本来前途正是光明一片,但这个人却在自残,虽然现在前路未卜,但不代表这炼狱一般的灾难不会过去啊。
洛儿忽然出声惊到了那个人,看到两个人皆是乞丐打扮的时候,他吓了一跳,迅速合上了自己裤子,把肉藏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两个人:“这肉是我的!我死也不会给你们的!”
洛儿被他的话语梗住了喉咙,看着他那视死如归护着自己刚割下来肉的样子,一时间说不出来话,眼睛有些酸涩,还是顾北愣神之后安抚住了他。
“我们不是给你抢肉的,那是你自己的……什么人才会抢你这么得来的肉!只是路过这里,看到阁下这番举动不解才出声询问。”
那人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不断的打转,听着顾北的言行举止,觉得他不像是一般人,再看两个人的气质,也和以前那些乞丐大相径庭,转念想到了什么,眼中一直憋着的泪落了下来。
割肉之痛不能使其落泪,但是黑暗中的光明,却能让他轻易落泪。
他放松了警惕,掀开了已经沸腾的锅,把自己刚割下来鲜血淋漓的肉放了进去:“想必两位就是县府中来的京官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顾北惊叹于他的聪慧,也怜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看了一眼自己和洛儿的伪装,确定都没有破绽,不仅问出来自己心中的疑问。
那人不慌不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县太爷和师爷已经病死了,现在这城中能不于人抢食的也只有府衙中的那几位了吧,刚才看你谈吐非凡,口音也不像是这边的人,除了那两位,还能有谁呢。”
他不紧不慢的说出来了自己的推断,从中洛儿听到了深深的绝望,还又意思哀怨,只是这些,都充满了无力,他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两个人为什么不办事,为什么让周围变成了这般模样,但这一字一句,却都比歇斯底里吼出来更让两个人难受。
“你为何要割食自己的血肉!”比起来这些,洛儿更想知道能让他自残的原因,看着他脸色苍白,唇色发紫,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很多天没有进食快要饿死了,但他的胳膊已经被吃光了。
不远处的屋内忽然传来咳嗽的声音:“咳咳咳……宁郎……宁郎。”
一个很是柔弱的声音从屋中传来,顿时唤醒了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儿,那人不管锅中的东西,也不管两个人,飞奔像了声音发出的方向,洛儿和顾北跟着过去,就看到他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苍白的妇人,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但脸上也比这个书生有血色多了,顿时两个人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玉儿,怎么了。”
“宁郎,是不是来客人了。”说着那人转动还有一丝生气的眼眸看向两个人,嘴角扯起来一抹牵强的笑容。
顾北和洛儿也皆是压下来心中的难受朝着她点头示意。
家徒四壁,周围没什么好招待他们的,只能席地而坐,宁延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在看向屋内已经睡着的人,眼眶中还含着未落完的泪:“多谢二位,若有来世,宁延愿为两位当牛做马报答这辈子的恩情!”
宁延要跪下,被顾北及时扶起,刚才洛儿把师父曾经给她的救命丸给了那个女人,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效,但总归是有益无害,死马当活马医吧。
“为什么要来世呢?这辈子不行吗?”洛儿揪住了他语中的病,抓住不放。
宁延眼中有化不开的苦涩,却还是保持自己的礼貌朝着洛儿作揖,洛儿看不得这些虚礼,她只想知道答案,知道原因,让他印证自己的猜测。
“两位已经看到了,我割了自己的肉让吾爱得以存活,实不相瞒,在下已经五天未曾进食了,时日怕是不多了……也只能来生在报答两位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