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疼痛,如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全身,周围摸不到一丝光亮,她想睁开眼睛,想看到一丝光芒,但疼痛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缠绕在她的身上。
“娘……娘亲……洛儿好痛。”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打破了黑暗中让人绝望的寂静,接着就是妇人一阵哭泣的声音,周围阴冷无比,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一个梨花带雨的妇人,望着她满眼的不舍和愧疚。
“洛儿,别怨娘,娘只想和你爹相守一生而已。”她的泪水伴随着话语一点点落在地上,落在她的心上。
她的身子被人抱起来,她知道自己被人抛弃了,只因为前些日子家中来了一行人,说她是亡国的妖孽,必须除之,娘一开始还护着她,那些人的棍棒打散了一家原有的安宁,带了无尽的痛楚,她最喜爱的东西被人打散了,娘亲身上也落了几处伤痕,爹爹被人架起来了,门口多了一个十字架,周围都是堆起来的柴火。
“今天你要是不叫出来那个妖孽,你丈夫就别想活命了。”门被人不断的敲打着,外面传来的是绝望的声音。
“我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娘亲含泪抱着她,语中充满控诉的朝着外面嘶吼着,她从未见过这样狰狞的娘亲,在她印象中,娘亲一直都是温和的,从来不会对人大声说话。
“丞相说了,今日这事和从前无关,无论是是不是他女儿,都必须要交出来那个妖孽!”
洛儿感觉她的胸口一阵抖动,抬脸有什么落在她的脸上,咸咸的:“娘亲,他们为什么说我是妖孽。”
童稚的声音一出来,妇人哭的更狠了,让洛儿的心都跟着揪起来,她泣不成声,只是紧紧的抱着洛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洛儿伸手,想要擦干她脸上的泪水,但那泪水一串接着一串,她怎么也擦不干净,让她有些着急了。
“娘亲,你别哭了,洛儿……洛儿……跟他们走就是了,是不是只要洛儿跟着他们走了,娘亲就不会这么难过了,爹爹就会回来了?”
妇人摇头,努力的止住自己的眼泪,活了这些年岁,一辈子只做过一件荒唐事,就是为了自己的情郎和爹爹断绝了关系,本以为有了女儿可以安逸的生活一辈子,可苍天就是不愿绕过她,看着怀中稚嫩的女儿,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那个冷漠无情的爹爹就因为一个术士的一句话,就要置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于死地……
“洛儿乖,娘亲一定保护好你的,那些人不会带走你的。”她怀胎十月,用命生出来的女儿,怎能允许别人糟蹋。
女人故作坚强的样子,让人心疼极了,那段时间,洛儿不哭不闹了,也不调皮捣蛋了,变得安静又乖巧,只希望能让自己的娘亲好受一点。
夜半时分,外面星月稀疏,却被一场大火映照的半边天都如同血染一般通透,一阵阵烟火的味道从屋门中不断的传来,妇人急忙起了身,洛儿也紧跟着从床上起来,小小的她自己刚爬下床就听到外面一阵异动。
妇人刚打开门外面就冲出来一群人,不由分说的进了屋子抱起来了地上的洛儿就朝着外面走,她看到屋外面被绑着大父亲在大火中被焚烧,母亲的泪水侵蚀着土地,她想去救父亲,却又不想别人把她抱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大坏蛋!大坏蛋!”洛儿不断的在那人怀中挣扎,那人抱得她十分紧,甚至让她都喘息不过来,没人理会一个孩童的叫骂,她也无法挣脱一个大人的钳制。
洛儿狠狠的咬上了那人手臂,把她刚要掉下去的牙都给咯掉了,口中布满血腥味道,她也不愿松口,牙疼的她这些日子隐忍的眼泪都掉落下来,她不敢哭,她怕自己一哭,娘亲会更难过,可是此刻她实在忍不住了,因为她疼了。
身子被人狠狠扔到地上:“妈的小杂种,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说着,狠狠的踩了地上的洛儿一脚,洛儿吃痛,在却他身后看到了拿着菜刀扑过来的母亲,柔弱的母亲爆发了她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力量。
但却在还没有接触到那人的时候,就被他旁边的一个人一脚踹到了地上:“小姐,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有这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把您的丈夫从火海中救出来吧。”
“洛儿……”她不甘心,可是她在不起身去扑灭那场火,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就会化成灰烬。
“洛儿,别怨娘……”她的话语渐渐模糊起来,泛着疼痛的身子被人抱起来,母亲也从地上起来,不忍心在看一眼被抱走的洛儿,转身进屋提起来了一桶桶的水破灭眼前的火。
“娘!娘!”她知道母亲在她和父亲之中终究还是做出来了选择,从开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经有了分晓。
她想起来这些日子午夜梦回她泪湿的眼眶,想起来半梦半醒她在自己耳边的话语:“洛儿,娘好怕,娘也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我只是想和你爹爹相守一生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一切在火光中,在妇人的泪水中,渐行渐远,那群人,要的是她的命,她不明白,不明白大人的世界为什么那么复杂,前两天她还为牙疼的事情耍脾气,怎么顷刻间一切都变了。
“轩儿,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洛儿吧,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没有过七岁生辰,她什么都不懂啊,你救救她吧,姐姐给你跪下了。”妇人跪在一个少年面前,满面泪水和无助,好像只要眼前如玉的少年能答应她,也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一般。
丈夫救下来了,但女儿没了,能想到人也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阿姐!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不求我,我肯定也会救的。”从地上扶起来不断哭泣的姐姐,她满面憔悴,比以往消瘦了不少。
那时候的何子轩,正意气风发,年少轻狂,从不把什么放在眼里,也未曾想过,自己的荣华富贵,原来都是用一条条无辜的人命堆砌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