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境中产生的感情由于经不起逆境的考验,所以不是真正的感情;逆境中产生的感情由于忍受不了顺境的平淡,所以也不是真正的感情。真正的感情必须在顺境或逆境中萌芽,继而在逆境或顺境中成长,最后才能结出果实。——潘芸。
其实,很快莫鑫娟就发现她对方浩然的话并没有起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因为没过多久,那道总是注视自己的目光又回来了。不过,这一次,莫鑫娟并没有打算再次和他说什么,因为,她相信,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自己的立场也已经摆得很明确了,无论方浩然心中有多少渴望,他总不至于背了她的面子再来打扰她吧。因此,莫鑫娟就任由方浩然偷看。这样能缓解他的饥渴也不错,莫鑫娟这样想着。
而也果然如莫鑫娟所料,方浩然除了偷看以外,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直到学校停课,他也再没有和莫鑫娟说一句话。
没过多久,果如张嘉妮预言的那样,因为非典的缘故,学校停课。而此时,已经是2003年4月12日,距离2003年高考已经不足两月了。但是,迫于非典的持续性的进一步肆虐,学校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不得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因为,如果在一个学校里发现了一例非典疑似病例,按照国家要求,整个学校都要隔离。这样的话,隔离在家总比隔离在校要好一些吧,毕竟学校里没有宿舍。
停课这件事对于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而且,这一个学期连期中考试都给取消了,于是,他们紧张的复习消失了,多了一块假期,这使得每一个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开始不觉得非典是个坏事了。但对于一个高三或是“高四”的学生的来说,这个消息却是个喜忧参半的消息,大部分人倒不是对于在家复习成绩如何的担忧,而倒是对高考能否举行,如何举行的担忧。
结束了最后一天的课后,莫鑫娟没有在学校里逗留,也没有在街上逗留,便直接回了家。在她的心里,家里始终还是安全些,但事实上,这个时候的北京,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危险。
“其实非典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晚饭的时候,周梦婵对丈夫和女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周梦婵向来不多话,或许军人的妻子就是如此,与一般的妇女在这个年龄的表现截然不同,她仍然维持着高贵、优雅、淑女的气质,也仍像她少女时代一样沉默寡言(周梦婵的少女时代和现在的少女们可是有天壤之别)。也因此,她的这句突然的话也莫成尉和莫鑫娟都愣了一下。
“怎么这么说呢?”莫成尉不解地看着妻子,道,“北京市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而且,大面积的隔离,实在是对所有行业都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你的公司不也暂停工作了吗?而且,现在这个样子,连大家聚会娱乐的可能都没有,怎么能说不是坏事呢?我看不出有哪一点可能是好事来。”
“至少,今年没来沙尘暴。”周梦婵仍是一直以来的作风,回答简短而不多做辩解。
“也是,”莫鑫娟点点头,表现对妈妈见解的赞成,“前几年这个时候,去学校的路上可受罪了。”
“也许是上苍不愿意北京同时受到两个灾害的侵袭吧。”莫成尉舒了一口气道,“其实也不见得与非典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还是防护林已经兴建的差不多的关系。不过,话说回来,非典与沙尘暴,我还是更喜欢沙尘暴一些。”
“都不是什么好事啦。”莫鑫娟为这个话题做出结论,然后,她放下碗筷,道,“我吃饱了,去学习了。”
“呵呵,刚吃饱饭就学习可对身体不好哟,休息一会儿再学习吧。反正只剩下两个月不到了不是吗?功用在平时,现在动手也没多少效果了,休息会儿也无妨。”莫成尉笑着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儿我平时不用功的。”莫鑫娟扮着鬼脸,笑嘻嘻地说,“好了,好了,我去读会儿小说再学习。走了,走了。”话说完,莫鑫娟便轻步走出饭厅,转进了自己的书房,随手拿起自己最近在看的小说,坐在了书桌前。
饭桌前,莫成尉夫妇的用餐尚未结束。莫成尉为妻子夹了些菜,问道:“你对小娟的高考有什么看法?”
“小娟的平时成绩你比我还清楚,不是太好,应该……一批本科不太可能。”周梦婵谈起女儿,出自天性的话多了起来。
“其实这倒也无所谓了,我只是担心,学校这一停课,小娟这孩子又爱玩,会影响她的最终成绩。万一,连二批本科都考不上,那就麻烦了。”莫成尉若有所思地说着,显然,这些话不是随口说说,这段时间以来,他是一直在担心着这个问题。
“我想女儿不至于那么差吧。不过,不论怎样,都是她自己的路,咱们能做的已经不多了。”周梦婵的话中明显地透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意味。
“是啊,我们都老了。呵呵,孩子大了,我们却老了。”
“呵呵,是啊,咱们除了给她钱和精神上的鼓励,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了。”说着,周梦婵也放下碗筷,转头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报导。
“呵,你都吃完了,我这一在家里吃饭时间长了,竟然吃饭的速度也慢了这么多。”莫成尉略带懊恼地说着,“在部队上,吃饭的时间可是很短的。”
“在家里就慢点吧,吃太快对身体也不好。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怀疑你在部队上过的日子对你的身体究竟是有没有好处。”周梦婵对丈夫的关切从脸上和语气中一时间强烈地渗透出来。
“呵呵呵,正负相消吧。”莫成尉爽朗地笑着,道,“军人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只不过,是一种神圣的生活方式。”说道这里,莫成尉的脸上陡地泛起严肃之情,周梦婵见状,不由得对丈夫投以一个温柔的微笑,道:“快吃饭吧,我要洗碗了。”
“遵命!”瞬间,莫成尉的脸就埋在饭菜中间了。
“呼呼呼,在家里学习真是没有意思。”莫鑫娟放下手中的课本,咕哝着,“根本就没有气氛吗!”
正在这时,莫鑫娟房里的电话响了起来。顺便说一句,为了尊重女儿的隐私,莫鑫娟房里的电话与莫成尉夫妇房里的电话不是一个号码。在百无聊赖之中,这个意外中的电话对莫鑫娟来说简直就成了一针兴奋剂,她很是兴奋地抓起停筒,但心中也不知道该期待听到谁的声音。
“鑫娟吗?我是嘉妮。”张嘉妮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由于她并不在莫鑫娟的期待之列,所以,莫鑫娟的兴奋值一下子降了下来。其实,此时无论她听到谁的声音,她的兴奋值都会一下子降低的。
“嘉妮呀?怎么,有什么新闻吗?”不过,张嘉妮的小道消息还是蛮值得听听的。
“你知道吗?方浩然被诊为非典疑似病例了。”张嘉妮一说起小道消息,话语中就自然的透着激动,“这是咱们学校学生中我所知道的第一个呢!”
“啊……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莫鑫娟冷冷地问道。
“前一个时期,他不是追过你吗?或许,你会关心他?所以,我就特来通报。”
“顺便给你再造一个小道消息对不对?”莫鑫娟毫不留情地戳穿张嘉妮的伎俩。
“呵呵,被你看穿了。其实,方浩然也不错呀,你干吗拒绝人家?”
“你怎么又改当说客了?”
“方浩然是我初中同班同学,现在也是我铁哥们,我当然得帮他说话了。”
“呐,我可警告你哟,你帮你哥们儿我没有意见,不过,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否则,我可是要让你见识一下我发怒的样子哟!”
“别别,你发怒的样子,呵呵呵,还是别见识的好。”张嘉妮显然对莫鑫娟的愤怒老大畏惧,“不过其实我说的真是实话,人家方浩然真的不错,你真的应该考虑一下人家。”
“咳,张嘉妮,老实交代,这通电话是不是方浩然让你打的?”
“不……不是啦!”张嘉妮的语气中骤然染上一些紧张。
“不是你紧张什么?”莫鑫娟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蛛丝马迹,“说,不然我就发怒了!”
“不是就是不是啦!是这样子的。今天早上,方浩然给我来电话,说他被诊为非典疑似病例,现在被隔离在家。我安慰了他一下,他跟我说,现在要是安慰他的人是你就好了,然后他就把电话挂了。我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于是便打了这通电话啰。人家方浩然什么也没做,你别怪他。不过他现在心情很低落,的确需要人安慰,你看……”张嘉妮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但意思已经非常清楚了。
莫鑫娟也没有立即回答张嘉妮,她揣度着张嘉妮的这个请求,但是,这一想,使她的心一下子变得好乱,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问张嘉妮:“嘉妮,如果方浩然他是真的非典,而非疑似病例的话,是不是心情好起来,会对他病愈有帮助?”
“嗯,是呀!而且,就算他不是真的,可是他现在毕竟发高烧,身体很虚弱,再加上心情不好的话,会很容易感染上的。”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挂了吧?”
“唉,等等。方浩然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吗?”
“我知道。再见啰!”
“嗯。”
两人挂断了电话,莫鑫娟一屁股坐在床上,头脑里仍是一片混乱。尽管她刚才对张嘉妮说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但事实上,现在的她也只不过知道自己有两个选择而已,但具体要选哪一个,为什么要选哪一个,她都毫无头绪。似乎,选什么都是对的,又选什么都是错的。
终于,莫鑫娟的手向电话筒伸了过去……
“喂,找哪位?”
“是冉馨馨吗?我是鑫娟。”
“啊哟,鑫娟,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我正在学习着呐!”冉馨馨一面狠狠咬了一口另一只手里的苹果,一面用不太耐烦的口气说着。
“你在学习?好学生,别开玩笑了!老实说,干什么呢?”莫鑫娟对冉馨馨在学习一事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信。
“喏,你不都听得见吗?在吃苹果。”说着,冉馨馨故意地把苹果嚼得很大声,“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又啃了一口。
莫鑫娟将刚刚接到的张嘉妮的电话内容告诉了冉馨馨,并告诉了她现在自己的困境与矛盾心理,然后问她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我说大小姐,这种事你问我有什么用?你不是一直很坚持吗?那就继续坚持呗!”又一口。
“馨馨!老实说,我……的确有点儿担心方浩然现在的状况。”
“那就打电话去安慰他呗!人吗,做事要果然。你做其他的事可是比我要果断的多哟,尤其是你拒绝人的时候,那叫一个干脆。怎么,这会儿让你反其道而行之,做不来了吗?”
“不是,不是,其实我也明白,我只要安慰他,恐怕就不太好收场了,所以……”
“你怕家里人不让?”冉馨馨将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的盘子里,满怀兴趣地追问起莫鑫娟来。
“不是。家里人不让我可以瞒着,总有让的一天的。”
“那就是你自己不愿意?”
“也不是。”
“那你怕方浩然反过来讽刺你?”
“那更加不是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怕什么?如果什么也不怕,就马上放下电话再拿起来,打他的号码!”
“我……没有经验,怕不知道怎么处理。”
“没有第一次,你永远都没有经验。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吧。我要吃苹果了,过一会儿,我男朋友要打电话给我。”
“好吧,再见!”
和冉馨馨的通话并没有消除莫鑫娟心中的忧虑,反倒是更加重了。她颤抖着手放下电话听筒,而后盯着那只手,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它为什么要颤抖。
当她把手再次伸向电话听筒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喂。”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显然是戴着口罩的人在讲话。
“喂,方浩然吗?”
“是的,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莫鑫娟。”
“喀当”的一声从电话里传过来,莫鑫娟听的出是电话听筒撞击什么的声音,她知道她的这一个电话给方浩然的震惊不小。
“喂,喂。你怎么……怎么会……?”方浩然的话语中透着无法掩饰的激动。
“怎么?不愿意我打过来?”莫鑫娟笑着说。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方浩然紧紧地抓住听筒,似乎生怕对方把电话挂掉。
“不要那么紧张,我都听得见你攥什么的咯吱声了。”
“啊,好的。不好意思,失态了。”方浩然这才恢复到绅士的姿态。
“我听说你被诊为疑似?是真的吗?”
“嗯,我现在被隔离在家。连我的父母我都不能接近。我……”
“你够幸运了,没被隔离在医院已经不错了。”
“那是因为医院没有地方了……我怕……我真的……”
“我听不太懂你说的只言片语,不过,我知道一点,无论是不是真的得了病,人都应该打起精神来。只要打起精神来,什么事都不必害怕!”
“呵呵,”方浩然苦笑着,“如果真能打起精神来就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能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感觉好多了。谢谢你。”
“嗯,好的,既然我帮上忙了,我就接受你的谢意了。那你就安心休养吧,掰掰啰!”
“呃,呃,……,好吧。掰掰。”
莫鑫娟挂上电话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很烫,她没有去照镜子,因为她知道现在的脸一定红得吓人。
“什么?什么?你是说真的?”张嘉妮瞪大了眼睛看着冉馨馨,惊讶地几乎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本人啊。呃……我看你不用去问了,喏,你看看就知道了。”说着,冉馨馨指着窗外。
“呃?”张嘉妮伸长了脖子顺着冉馨馨所指看去,却见莫鑫娟与方浩然面对面站在窗外说着什么。
“怎么样?没骗你吧。”冉馨馨一脸得意。
不料,张嘉妮却一脸沮丧地道:“呜,这两个人这么招摇,我的号外也发不成了。”
“行了,行了,你省省吧。下周就高考了还闲不住。”
“喏,就是因为下周高考了,现在才是最轻闲的时候咧!”
两人说话间,莫鑫娟从屋外走进来。她刚回到座位上,两个人便将之包围,一起问她刚才和方浩然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最后一个星期好好加油的话,没什么了。”尽管说的轻描淡写,但两个人都看的出来,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唉,真幸福呐!”冉馨馨长叹了一声道,“人家这儿浪漫着,我自己却被人甩了。”说着,冉馨馨低头去整理书,准备上下午的课。
“哦?”张嘉妮歪头看了冉馨馨一会儿,接着她大叫了一声,“哈哈,我有号外可以发了!”
2003年5月20日,北京市十中复课。此时,距2003年高考仅剩18天。
“看起来,你的计划最终还是失败了。”幽暗的房间里,莫鑫娟的指导者满脸讽刺地看瘟神。
“是的,失败了。看来我实在是高估了人类的能力,只有能力去造出来,却没有能力去查出源头。失败,真失败!”瘟神自我解嘲般的笑着。
“可是,就因为你的失败的计划,夺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你这么做,配做为神吗?”刹那间,屋子里充满了指导者的怒意。
“神?呵呵呵,谁说神一定要给人类带来好的结局?在神的眼里,人类就像细菌那么渺小,能苦心为他们安排一个结局,已经是高看他们了。好了,好了,指导者,别老是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也别老是请我来就教训我,你指导的那个小姑娘不是没有事吗,而且,好像她还赚到了些什么不是吗?你就别那么大意见了。”
“哼,指导者也曾经是人,也不会愿意看着人世受苦!”
“行了,行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还得另想办法去查非典病毒的源头呢!再见了!”
“你……你要是再害死人的话,我可不饶你!”虽然指导者这么说,可是瘟神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在那之前,瘟神已经离开了。
好了,让我们暂时放下高考迫近的紧张,将时钟往回调节半年左右的时间,毕竟我们还有一个人要关注一下。地点回到山东省青岛市胶州市,时间是寇凯高三的寒假。
这个寒假是寇凯有生以来过的最苦的一个寒假,他真的几乎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只是在学习。在前不久的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寇凯的成绩不尽如人意,只是级部第五名。而且,这个级部第五名的感觉与一般的级部第五名感觉还不一样。寇凯之前甚至拿过第五名之后的名次,但这一次与那些都不一样,这是因为,第五名与前面四个人,特别是前面三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此次考试满分750分,级部第一名严胜文,总分687分,级部第二名毛天杰,总分675分,级部第三名远鹏,总分664分,级部第四名孙纪云,总分645分,级部第五名寇凯,总分642分。也就是说,寇凯与严胜文之间,有着45分的差异,而在接近高考的日子里,出现这样的分数差异,实在是让人震惊且感到无法逆转。这样的分数差异,如果维持到最后的话,就意味着这两个人一个是清华北大,一个是北航交大。在家长会上,寇凯的父亲看着成绩单,也不知道该安慰寇凯还是该批评他,而只是一味地惊叹严胜文的成绩之高,已经到达了清华北大的水平。而且,在家长会上,寇凯也听到了远不止一个的声音赞叹着严胜文的成绩,慨叹将有一个清华北大的学生诞生。
寇凯的心中此时对于学习的目的早已经出现了深重的疑惑与迷惘,面对徐伟茹的失败对他而言打击实在是太大。但是,也正因为如此,面对着自己在自己原本擅长的一方面出现的一次惨败,寇凯感觉到的打击更加深重了,于是,他的愤怒与斗志也前所未有的高涨,他不能容忍自己在两个方面同时失败。但是,他在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严胜文的这个成绩实在是太难以逾越了,他没有把握,有斗志,但是毫无把握。
此时,在寇凯的眼神中,一抹淡淡的哀凄已经深深地刻了进去,这是徐伟茹赠给他的,他也只能接纳。在这个寒假里,他不能不想徐伟茹,但是,他所能做的只有学习。
渐渐地,年到了。其实从寒假到过年日子并不长,只有五天,但就这五天,寇凯只去过四个地方,床,饭桌,厕所,书桌前,而且,最长的时间是在书桌前,他强逼着自己晚上三点睡,早上八点起,一整天泡在书桌前。这个日子的确是比上学要来的更加苦,上书时虽然是三点睡,六点不到就起,但是好歹,课间可以小憩一下。但寒假里,没有上课下课,睁开眼就是学习,闭上眼就是睡觉,只要坐在书桌前,就必须一刻不停在写着,算着,记着。鞭炮声渐渐响起来了,已经是大年三十的下午了,但是,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鞭炮的火光映照出的还只是寇凯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寇凯还在努力地解答一张物理练习卷的最后三道大题。
直到晚上八点,中央一台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场响起来的时候,他才如释重负的放下手中的中性笔,他知道,早就约定的十八个小时完全休息开始了。他欣赏着联欢晚会的节目,品尝着年夜的饺子,饺子出自妈妈的手艺,自然美味非常,但是,夜里一点多时,电视上的一个节目将寇凯刚刚的欢乐情绪一扫而空。那是电视台放的历年春节晚会精彩节目回放,回放到1995年时,突然出现了孟庭苇的身影,而且,她唱的歌竟然就是《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一刻,对徐伟茹的所有记忆与感触全部涌上寇凯的心头,如果不是父亲在傍,他几乎要哭出来。但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的静静的看着接下来的节目,然后去睡觉,希望在梦里能见到些什么,但他也不知道希望见到什么,也许只是看到徐伟茹的脸就够了。但是,很奇怪,那一晚,他梦到了苏珊珊。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如同往年一样,一早便下起了大雪,似乎上苍和人间约定了一样。时至九点,雪已经停了,地上已盖了厚厚的一层。寇凯此时也已经与父母一起走在去祖父祖母那儿的路上,一路上,寇凯虽然与父母说笑着,但昨夜的记忆依旧萦绕在他的脑海中无法挥散,他的心实际上很烦。
在祖父祖母家吃过中饭后,他便辞别了家族里的所有人,独自回到了家中。他站到写字台前,看着铺在上面一夜未动的书卷,他知道,这十八个小时结束了。不过,他并不感到多么苦闷,因为,似乎现在,只有学习才能稍缓他那哀凄的思绪。
过年后也不过五日,学校便开学了。短短的寒假结束了,在这个寒假里,寇凯除了学习和除夕夜的记忆外,只有一件事进入过他的记忆中,那就是接受崔梦佳的邀请去开导一直情绪不佳的郝易通。然而,寇凯虽然照着崔梦佳的要求去做了,但是似乎并没有对郝易通起到什么作用。至于原因吗,寇凯当时也只能用已尽人事,成与不成还得看他自己来解释了。
放假没有给寇凯带来多少快乐,开学也没有给寇凯带来多少快乐。虽然寇凯承认,一开学,自己又可以见到徐伟茹了,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徐伟茹不会对自己投来任何青眼,她对他来来说,永远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而已。然而,令寇凯自己都想不到的是,这一个学期,是寇凯的生活方式发生最大变化的一个学期。
首先是听歌。寇凯喜欢唱歌,也喜欢写歌,但是他却几乎从不听流行歌曲的磁带和唱片,他会的歌十之八九是由电视上学来。但是,在他终于认定《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可以成为感情寄托的时候,在他开始喜欢上《单身情歌》的时候,他终于学会听歌了,他接受了孙跃处理了大量磁带,自己也买了一些喜欢的磁带,听歌已经完全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而且,是极重要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他开始喜欢任贤齐和周杰伦的歌。而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才感到,自己因为初中就读于封闭学校而落后于时代的差距直到今日才赶上来。
其次是戴帽子。寇凯原本从来没有喜欢过帽子或是围巾一类为头面部防寒的东西,他承认,使用这些东西,的确会令头面部非常暖和和舒服,但是,同时也会带来一个毛病,那就是麻烦。寇凯是出了名怕麻烦的人,所以,在以前,即使是大冬天,他也绝对不会戴帽子或是围围巾。但是,这一个学期,只要是不在屋里,寇凯便会戴帽子,即使是后来临近高考时已经是夏天了,他还是一直戴帽子。周围的人大多不理解他为什么戴帽子,当然,他们也不会干涉他戴不戴帽子,原因只有寇凯自己知道。寇凯戴的帽子非常固定,一顶红帽子,一顶黑帽子,全都是太阳帽类型的。那顶红帽子,来自胶州一中50年校庆的时候,当时所有人都发了一顶,各种颜色均有,寇凯得到的是红色的;那顶黑帽子,来自于放寒假前不久,一中高三级部参加胶州市新人民政府大楼落成典礼时,当时所有高三级部的人都得到了一顶,只有黑色的。寇凯之所以交替戴着两顶帽子,只是因为,这两顶帽子背后的仪式都是他与徐伟茹共同参加过的。但是,他戴这帽子究竟是出于纪念还是其他目的,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了。
再次是站岗,这是个更加诡异的习惯。因为徐伟茹是住校生,而教学楼上有一隅恰可以鸟瞰从宿舍楼到教学楼的那条必经之路,于是,每个中午上课前,寇凯都会到那一隅去站岗,以期望能够从上面看徐伟茹一眼。老实说,从楼上辨认一个人并不容易,再加上寇凯近视眼很厉害,辨认起来更加不易。但好在,徐伟茹的冬装外套的上衣只有两套,夏装外套的上衣只有三套,再加上寇凯只专注于看徐伟茹,所以,几乎每天,寇凯都能准确的看到徐伟茹。如果哪一天没有看到,那或者是寇凯来的晚于徐伟茹,她已经在教室里坐下了,又或者是徐伟茹刻意绕了远道,避开了那条必经之路。这个习惯一直到高考前三天,高三级部全员换了教室后才打破。
第四是考场上睡觉,这按说本来是对高考很有威胁的一个习惯,但是寇凯自有他的分寸。进入高三下学期之后,所有的科目都开始进行无休止的考试,这不能不令寇凯感到一定程度的厌烦,于是,当哪一次寇凯答完题目还有空余时间的时候,寇凯便在桌子上趴着睡觉。他不检查,因为他深信,高考试题,如果足够简单,那么根本不必检查;如果太过艰难,那么答完都不容易,没有时间检查。不过,这个理论的前半部分似乎每次都站不住脚。进入高三下学期,班内,寇凯、孙志摩与袁叶这前三甲的角逐也进入白热化,加之每次考试都排名次,更加剧了这一状况。于是,只要哪次寇凯在考场上睡了觉,没做检查,孙志摩便会超过寇凯成为班里第一,而寇凯便理所应当的成为班里第二;而只要寇凯不在考场上睡觉,无论是做检查还是由于题难答题答到最后,寇凯都一定是班里第一。看来,寇凯理论的前半部分真的只能拿来说说笑罢了。
第五是迷恋体育课。由于寇凯的身材过分臃肿,体育课对于寇凯来说,自小学起便是梦魇,然而,高三的下学期,寇凯对于体育课却形成了一种迷恋,它一跃成为寇凯最喜欢的课。他不得不承认,自进入高中以来,便渐渐地开始喜欢体育课,但是,到了这个时节变成迷恋,也的确是他始料不及的。或许用王盛刚老师的一句话可以一定程度上解释这一现象吧:“到底是高三的学生了,上节体育课都跟过节似的。”
这一个学期,由于感情、压力等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寇凯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如许重大的改变。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始终没有变过,那就是守诺。在上一个学期,他承诺苏珊珊可以随时随地找他请教问题,这一点他一直坚守着这个承诺。时间临近高考的时候,苏珊珊来向他请教问题也越来越频密,有的时候,为了完整的回答苏珊珊的一连串问题,他不得不花一到两节自习课来整理一些笔记资料,转抄给苏珊珊阅读使用。还有时,在练习考试前,苏珊珊因为紧张或是复习不充分会来找他问一些调整心理或是考前可以速记的东西,寇凯也得花上一两个小时写给她看。虽然这些东西很耗时间,但苏珊珊的成绩的确有了提升,这令寇凯感到很欣慰和有成就感。而且,寇凯很乐于见到这位美丽的义姐,也很希望能常听到她那甜腻到要让人几乎晕厥的声音,也很愿意看到她考试前后由于紧张或激动而涨红的脸庞,尤其是这一学期,苏珊珊一改往日的马尾辫,剪成短发,这更是令寇凯心旷神怡。他真的越来越喜爱他这位义姐了。
“小心你别移情别恋了!”每次当他赞美苏珊珊的时候,殷杉便这样提醒他。
“不会,不会,我对伟茹的心坚如磐石,永远不会变!”每次他都自信满满的这样讲。
说起殷杉,这也是接受过寇凯承诺的女生,寇凯对她的承诺也一直信守着。殷杉是住校生,常常在课堂上睡觉,寇凯便时常叫醒她,以致于有时殷杉都会烦他。对于殷杉提的问题,他也很耐心的解答,而且,还会使用一些启发式的解答,鼓励她去思考。这一点倒是与对苏珊珊钜细无遗的回答有一些差别。毕竟苏珊珊学习比殷杉好吗,比起启发式的引导,苏珊珊还是更需要一些实在的东西吧,他这样认为。
然而,对另外一位女生的承诺,寇凯却始终难以信守,那就是与徐伟茹的三年长盟。虽然,2003年1月15日,寇凯终于向徐伟茹低头承认三年长盟的有效性,但是,对于不与徐伟茹交流这一点,他却始终做不到,他时不时的就想写一些东西给徐伟茹,以致于写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写重过什么了。不过,毕竟寇凯还是为三年长盟做了一些事情的,他专门买了一本本子,订名为《一千一百个愿望》,取意三年的时间为1096天的意思,他每天在上面写一个愿望,还时时加一些日记性的东西。尽管随着与徐伟茹的疏远,渐渐地他都不知道该许些什么愿望好了,但是他倒是一直在坚持着,不过愿望却已经越来越空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