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娃正专心煮着自己的东西,也就没有发现站在门口的李潇暘。李潇暘回头看看仍在熟睡的梁馨兰,又轻步来到她面前。李潇暘伸手抚去梁馨兰额前渗出的汗水,此时梁馨兰清淡的睫毛动了两下,双眼随即睁了开来。只听她轻声喊道:“哥哥……”李潇暘微微一笑,说道:“你醒啦!”“我梦见爹和娘了。”梁馨兰顿了顿,继续说道,“爹爹像往常一样把我抱在怀里,他笑得好开心,还有娘亲……”说道此处,梁馨兰粉唇不住蠕动,两行泪水又滑了下来。
李潇暘抓住妹妹的手,悲伤一下涌上心头,泪水立刻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妹妹唯一的亲人,自己若不坚强,又怎么照顾妹妹?想到此处,李潇暘强忍悲伤,安慰道:“妹妹不哭,只要有哥哥在,无论天涯海角,哥哥都会陪着你!”“你们都醒啦!”此时,王二娃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对他们说道,“出来吃点东西吧!”李潇暘帮妹妹把泪水擦干,说道:“我们出去吧。”梁馨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李潇暘拉着梁馨兰的手,一起出门来到后院里。王二娃正拿了三个碗,站在用几块石头垒起的锅前,他见二人过来,便递了两个碗给他们,笑着说道:“来,一起吃吧,别客气哈!”王二娃自幼就在成都城外长大,跟着养父到处讨口要饭,从来没有读过书,一开口全是说的本地方言土话。所以一句话说话完,时不时都会在末尾加个“哈”字。
李潇暘与妹妹蹲到锅前,他看了看锅里,然后伸筷子夹了一叶白菜,正要往嘴里放,回头却见妹妹没有动筷,只是望着锅里默默发呆,他正要安慰。王二娃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我就……弄了这些杂菜,改天我们吃好的!”“王大哥你别误会,妹妹是在想念娘亲了。”李潇暘连忙解释道,他随即放下碗筷,双手抱着梁馨兰的肩头。王二娃转念一想,也叹气道:“哎,想当初我爸死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不过过了些日子,就好了许多了……”
王二娃说了两句,也不知道自己想说啥,因而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了。此时梁馨兰抬起头向王二娃说道:“谢谢你,王大哥。”王二娃原本有点尴尬,此时听梁馨兰这么一说,顿时又笑了起来,说道:“这没什么,你们就凑合吃吧,改天我们吃好的!”就这样又过了一阵,李潇暘拿起碗筷帮妹妹夹了一片菜叶子放到她碗里,说道:“妹妹,吃吧。”如是,三人围在锅前慢慢地吃了起来。
此后院并不是一个规则的四方院,其前长后短、且不直,前面是王二娃他们住的房子,两边分别修筑着丈许高的院墙,院墙从房子左右两面端头连到后墙,后墙只有一丈多长,且呈弧形修筑,正中之处已经垮塌了大半。后墙垮塌之处正紧挨着五六丈高的山崖,山崖下有一个很大荷塘。一帘溪水经过寺庙旁的陡坡飞流而下,倾泻到下面荷塘之中。寺庙后院左右两边院墙正好连接山崖和寺庙,而右边墙外又紧靠溪水——可谓依山傍水。原本是个很好的地方,却不知为何荒废了。
后院右边院墙因水流的常年浸泡与年久失修,其根部已被冲出了一条三指来宽的裂缝,水经裂缝流入后院。不知何人顺着墙边挖了条沟,那沟直通后墙垮塌处,如此水又被引下了山崖。因溪水来源于远处山上,水流清澈见底,王二娃平时就此取水饮用。饭后,李潇暘就和王二娃在此处洗碗筷。
收拾完毕之后,三人闲来无事,便坐在院里的稻草上看星星。此时夜幕之下,万里无云,浩瀚的天宇之中,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的挂在空中,静静地散发着明亮的亮光。万点星光在一旁点缀,闪亮如明珠。“走,我带你们去下面荷塘找好玩的如何?”王二娃突然对二人说道。李潇暘心想反正也没事做,白天又睡了那么久,现在毫无睡意,加上妹妹一直闷闷不乐,倒不如借此分散一下妹妹的注意力,帮她散散心也好。想到这里,李潇暘便说道:“好啊!”于是,他便带着梁馨兰跟着王二娃从寺庙里摸黑出来,顺着已经破碎的石阶绕着小路走了下去。过得一阵,三人便来到荷塘边。一大片荷花在夜色下呈现出幽暗之美,荷塘之中还不时有“呱呱”之声传出。
王二娃脱下上身衣服和草鞋,将刚才从庙里拿的稻草束在腰间,挽起裤脚,拿起一根一丈多长的长杆往荷塘边走去。梁馨兰看着那个根杆,只见其一头还有一个小圆网,便问道:“王大哥,你这拿的是什么啊?”王二娃晃了晃手上的那根长杆,说道:“嘿嘿,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抓田鸡的法宝,你可别小看它,有了它抓田鸡可是一抓一个准!”王二娃一边说,一边比了个姿势,逗得梁馨兰哈哈大笑。“你们在岸上等我,我这就去抓给你们看看!”说毕,王二娃便拿起那“法宝”,踏入了荷塘里。月色下,只见王二娃上身缓缓前倾,并顺势弯腰,直至头部快贴到水面。他双手抓住捕网的柄部,轻轻将有网的一端慢慢往前伸出,足下踩着水底淤泥,挪着小步,无声无息地向前移动。
约莫过了小半炷香的功夫,王二娃双手突然快速地往前一送,然后赶紧将捕网迅速收回。双手一把捏死网口。王二娃哈哈一笑,一手抓住那物,一手从腰间抽出两根稻草,将那物几下绑了起来。王二娃朝岸上的李潇暘喊了一声,说道:“接着!”随即他右手一挥,那物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被李潇暘双手接在怀里。梁馨兰好奇地将头凑了过来,想一瞧究竟。谁知那物突然“呱”一声叫了出来,二人一惊,李潇暘一下便丢了出去。梁馨兰有些害怕,便问李潇暘:“哥哥,那是什么啊?”梁馨兰因为年纪太小,虽然听过田鸡叫,却从来未亲眼目睹过。
而李潇暘虽然远观过,却从来没有近身接触过,特别当他接在手中之时,感觉那物软软的、滑腻腻的,加上它那一叫,着实被吓了一跳!李潇暘定了定神向王二娃问道:“王大哥,这是田鸡吗?”“是啊!”王二娃朝他们笑笑,继续说道,“你们没有见过?”李潇暘回答道:“见过是见过,只是从来没有摸过……”梁馨兰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只田鸡,虽然见它四脚被绑,但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开口问道:“王大哥,你抓这田鸡来作什么啊?”“吃啊!”王二娃头也不回的说道。
“啊!”李、梁二人顿时失声叫道。王二娃赶紧回头朝他们“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小声说话。只见他又弯着腰,非常缓慢地挪动着脚步。他走了一丈多远时,突然双手又急速送出,如是又逮住了一只。王二娃又从腰间取下几根稻草将其一绑,丢上岸来,并说道:“我给你们说,这东西的肉可香可嫩了,比起那鸡鸭鱼肉都要鲜美得多!”李潇暘与梁馨兰皆出身大户人家,鸡鸭鱼肉都吃得不少,可这田鸡却从来没有吃过,所以对王二娃的话将信将疑。王二娃见二人一脸猜疑的表情,便笑着说道:“明天我煮给你们尝尝,你们便知道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王二娃又逮了三只丢上岸来。王二娃四周看了看,对二人说道:“我们顺着岸边往下走点,这边都被吓跑完了。”李潇暘点了点头说道:“王大哥,我来帮你吧!”王二娃一听,问道:“你会水吗?”李潇暘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王二娃一笑,说道:“那算了,荷塘里时深时浅,呛着你可不好,我改天教你玩水,等你会水了,再来抓也不迟!”李潇暘一想也对,便不再勉强。梁馨兰一听说玩水便高兴道:“我也要玩水,王大哥,我也要玩水!“王二娃哈哈一笑说道:“好啊,可你太小了,怕你学不会!”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的样子,王二娃已经抓了差不多有十四五只。王二娃向四周望了望,说道:“我们回去吧,这片已经被我们抓了许多了,改天再来!”李潇暘点了点头,二人便上了岸来。梁馨兰在岸边看着身边到处都是绑着的田鸡,心里有些害怕,双手拉着李潇暘的手臂,紧紧地靠在李潇暘一侧。王二娃在岸边将手脚洗干净,然后穿上草鞋。他用衣服将这十几只田鸡包裹起来,抗在肩上,这才与李、梁二人回到了寺庙里。
王二娃来到后院,将那些田鸡用院子里的一个破烂的竹筐倒扣在水沟里,然后在上面压了几块石头。此时已是将近三更天,天空中刮起了微微凉风,三人又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儿,便回屋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