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幼童谨慎地走在大路上，手中还捧着一卷刚刚搜来的军中操练书，依样挥砍小树枝，虎虎生威。
忽有风声锐利得厉害，如刺刀过耳，他连忙低头，跘了一跤，刚好避过了四根利箭。
“运气行呐！”
只见一个青年领着六个大汉，从林子中走出来，收起了弓箭，抽出了随身兵器。
“是你？”
水尘十分惊诧，这是一个熟人，披着战袍，宛如俊杰模样，未想过会是他来了，竟能掌握军中器械带人出手。
“呵呵，你出手了几十枚异种金币，还要当作不知么？那根本不是我中原地带所有的，蛮夷之辈，若是老实交代还行，不然悔之晚矣！”
书生冷酷道，他势在必得，因为或许牵扯到另一个国家的宝藏，若能得到，十生十世都不用愁了。
水尘一想，确实如此，若是将金币熔炼成金块，自然就没那么大的麻烦了，不过也不简单。
金子熔点在一千度以上，不谈向铁匠解释，则必须修行到道宫，熔炼出真火才有可能化开，更何况贪婪的人何处都有，岂能尽数避开。
“乐意不乐意，你都没资格拒绝。”
书生冷哼道：“还不奉上来，要我们出手，打到你心服口服就晚了。”他发狠了，若是再敬酒不吃非吃罚酒，今夜的颍昌城外河就要多具尸体了。
肃杀的气氛激荡。冷风轻起，甚至四处的树枝都不由自主地低落了几分。
看来还是要讲拳头的道理了。
水尘负手而立，微微笑道：“小觑你了，果真大意不得，不过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两个人从侧面闪出，几乎同时甩出鞭腿砸过来，水尘调动全身的精气，迅速地冲上去，举拳就打。
劲风呼啸，来的进攻凌厉刚猛，一看就是至少有二十年功力的练家子，寻常人遇上绝对是避无可避，只有硬抗到被打断骨头。
可水尘岂是好相与的，一拳迅疾无比，击出时近乎无声，再听时，两道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闷沉的痛哼声相继响起。
数百斤的大力，一下子就将两人掀飞，砸向四丈外的地上。
书生失色了，道：“还不一齐上！”
水尘冷漠盯着，精气流转全身，丝毫也不松懈，时不时有拳脚打在身上，也只是若有微风轻抚。
他看准时机，一手击退另外三人，同时及时上前，一脚将书生狠狠踹在地上。
“手下留情！”
悠长有力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近来，数道身影急蹿近前。
四人皆身披麻袋，衣裳破旧，为首之人有一马当先的昂然气度，却被眼前景象惊住了，这与想象中的根本不一样啊。
“老人家什么意思？”水尘左掌劈开飞来的铁扇，右手行动迅捷，稳稳地掐住书生脖子，平静问道。
“这是本帮的太上长老徐长老，小子放尊重点，还不过来拜见。”有乞丐呵斥道。
“罢了。”徐长老脸色不愉，但见到书生被擒的样子后有些变色，语气渐而和缓。
“小兄弟，不知何事与阿火有了点争端，可否看在老朽的面子上，让他稍松口气。”
水尘二话不说，直接将书生扔出去，痛得他嗷嗷大叫，吐出一大口血，被几个乞丐急忙搀扶起来。
水尘神色冷漠，淡淡道：“此人带人来截杀我，这争端可大？”
众人都面皮抽搐，截杀？是来遭受虐打还差不多。
出手的几人多是鼻青脸肿，骨骼断裂，亲娘也难认得出来，这小祖宗真没留情，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徐长老声音低沉下来，仍强压火意，淡淡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姜火已受到惩罚，可否看吾薄面！”
水尘无所谓，道：“既如此，不无不可。你们皆是乞丐服，想必是丐帮污衣帮之人，拿出武学秘籍借我看三月，此事就此揭过。”
污衣帮！
徐长老表情凝重，知道这个词，代表着对方绝不简单。他思考了片刻，刚要出声，只见身后有人站出来，潇洒自若笑道：“徐长老何必为难，您不是随身带着一本太祖拳术秘篇吗？何必藏珍。”
“解喜，你是说“太祖长拳”？”徐长老问道：“小兄弟可还满意。”
习长拳？
水尘不答反问：“既然如此，我去拜访武馆，不也能学到？”
徐长老笑道：“寻常武馆对待任一门武学，无不是珍而又重，又岂能比上吾丐帮的正宗，又有注解。这可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武学，若是修习错漏了几式，岂不甚憾，何不如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呀。”
水尘双手背负，冷笑并不言语。把他当傻子糊弄呢。
徐长老又道：“姜火也是苦命人，本是江边一渔民，时常救济无饭吃的同伴，可怜名声在外，被县长抓去了顶罪。
他是不得已跑了，可怜亲长皆被拿下大狱，熬不住刑罚而死。
也得此故，名声大噪。又十年，他一步步做上了渔民帮副帮主的位置。
古贤人言：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渔民帮建于百余年前，势力极大，不下万余帮众。它为诸多无路可活的穷人寻到了活路，名望甚厚，绝不可以等闲视之。
他十几年来，确实为百姓们做了许多实事，非是凡人。”
“休要多言。无生无养的畜牲，放了我也勿教俺领情。”书生整理好仪容，早已窜到了陈长老背后，此时恨恨道。
水尘大步向前，手上用力，两步追上书生，一掌拂退徐长老，直接击中他的肚子，将他立毙当场。
杀人者人恒杀之，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的理由，刚才的杀心可不是假的吧。
不过紧接着，他又后悔了，即便是敌人，可有杀心也不代表一定杀人，动手是冒失了点，不禁收敛起情绪。
徐长老被击退数步，见状再也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怒吼道：“孽畜焉敢伤人性命！”
“你可知有多少人要因此受苦受难，都是你害的！”
他一掌击向水尘的臂膀，被反手挡开，却仍有一股炽热的力量顺着手掌进入体内。
水尘的生命源泉一动，蓬勃的精气从苦海自发流转到臂上，炽热的力量如冰雪融化般迅速消失。
水尘心中的怒火又止不住地奔腾起来，冷视了群人，退后几步，伸掌一吸，隔着两丈擒近来，运功拍击他的丹田，打散了所有气劲。
一大口鲜红的血液喷出，徐长老面色紧接着苍白如纸，骇然道：“小畜生，竟然拍散我的功力？好狠毒！”
“废你十成功力，下次出口前，先考虑下自己的功力还够吗？小惩大诫，别拿年纪小当好欺负。你这等真的讨厌的人，若待再犯，必杀之。”
“妖孽，纵然杀了我，也休想叫我屈服！”徐长老昂着脖子，丝毫不惧。
“对，大伙联起手，并肩子上把他拿下，保护徐长老！”人群中解喜声音激昂，煽动了诸人情绪。
他带着一群人齐刷刷全冲上来，挥舞着刀剑，杀气腾腾。
可笑至极，以为人多就是对的吗？水尘摇了摇头，真当跟你们说笑吗！他的苦海中飞出一条神纹，被持在手中，用力向前一劈。
天蓝色的神纹璀璨动人，漾起的波纹遥隔着三丈之外斩断徐长老的身体，气浪更是将冲的最快的两人打得横飞出去，直接失去了反抗能力。
其余人吓得立刻止住脚步。
水尘冲入人群，神纹锁链无坚不摧，一照面便将刀剑兵戈等打断，碰着骨断擦着筋伤，三两下就将对面打得落花流水。
他很冷静，存于世间想要真正立足，既无绝对的实力与意志，动杀念也只是或早或晚，故而岂会让自己受委屈。
还活着的众人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只觉得天塌了！徐长老竟然被一个少年给杀了，根本是丐帮百年未有之耻辱。
水尘平静地走过去，吩咐一个倒地的人将秘籍取出来，那人愤怒过后更是胆寒，深觉没有必要为了一本大众武学搭上自己的性命。
在众人愤怒与抵触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挣扎着，将秘籍从徐长老怀中搜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本详解也掉出来，被他一并递出。
水尘并不留情，一人补上了一掌，将他们皆打倒在地，搜刮了一番，出乎意料，竟然穷得厉害。
不愧是真乞丐，银两合计不足二十两，其中大半都是那个劝徐长老拿出《太祖长拳》的人提供。
堂堂大派长老，身上竟是只有十几文钱。
他犹豫了一番，将十几文钱放回徐长老的身上，轻描淡写道：“今日，就放过你们，再见定斩不饶。”
众人怒目而视，但没有人放狠话，他们可不敢赌水尘会否将他们全数斩了。
淡定地离去，不留下多一念间。
一个多时辰后，走出很远了，水尘才稍松口气。
他初涉修行，且当世精气稀薄，神力于世间弥补不易。
即便像之前的二当家，他能打十个，还能打一百个吗？一段时间内也仅能支持他二三次大战而已。
回忆第一次真正的争斗，水尘的情绪很低落，不知前方如何？
一场大战后，他的肚子饿了。
他来到一座酒楼，点了一份小酒，在窗边慢慢地细品。不甚好喝，品的却是愁闷，从上午品至傍晚时分。
期间，点了七份的饭菜，纳入腹中，在玄法的运转下，化为了一团团元气补充损耗，不禁十分舒服。
一连三日过去了。
五个人簇拥围上前，当中一个刀疤脸的大汉径直走过来，洪声问道：“阁下是哪路好汉，怎的不来拜会宏图帮？”
水尘放下书本瞧过来，叹声道：“你看我几岁了，像是混道上的吗？吾名水尘。”
大汉笑道：“听得声音，就知道阁下定不是侏儒。尘小兄弟，虽来本地不足半月，可兄弟们都久闻大名啦！三招击败了丐帮护法长老，真是久仰了！”
“客气了，不知你姓甚名谁？”水尘不以为意，拱手回礼道。
“老大就是郭八了，少林寺的前辈厚爱，给个名号‘蛰虎’。”他的小弟言语谦虚，可面子上仍十分得意。
想想也是，少林寺的高僧，那是走遍天下都名声甚浓的存在。他们是混地方生意的，多么重视名声啊，还不正当骄傲呢。
水尘眼神凝住，“蛰虎”可是中原有数的名家，是统领八百人马的大头领，曾经只凭一杆铁枪，力敌河朔银刀夫妇五十回合后胜，定下了颍昌群雄的威名。
想不到就是眼前这个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怎么说话呢？”‘蛰虎’轻斥，他苦笑道：“又岂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羞杀吾吗？”
他坐下来，豪爽地要小二再上三坛清酒，二人对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水尘恐怖的饭量也令他吃惊，最后归结为异人必有异事。
酒过三巡。
“也许丐帮帮主汪剑通，会来寻个说法，兄弟可得有个准备。不如，我做东，请‘伏虎罗汉’来说和一二？”
水尘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顿时有了不少的好感，说和此等难题可比什么亮出‘渔民帮副帮主’的态度强多了。
行的正从来不是吹出来的。
那什么名声甚厚，听着可够让人反感的，混了几日，就没听闻到过什么真切之善事，再者，就算有他又岂会在乎。
水尘起身，道：“不必了，汪剑通若是来找场子，也是应有之事。阁下可还有话说，在下要告辞了。”
郭八眉头一皱，紧接着舒展开笑道：“尘贤弟，何必如此着急，多留几日，吾带你看看咱们颍昌的美景美人。”
水尘不可避免地心动了，紧接着有些郁闷，道：“若有机会，下次吧。不知尊长可有天下的地图，卖吾一份如何？”
郭八毫不犹豫道：“小事一桩，贺二，将俺的地图送给水兄弟。”
他身后的贺二犹豫了一下，从兜中取出一份羊皮大地图――正是天下地图，北至辽国西至吐蕃南至交趾东至流求。
水尘一见大喜过望，谢过之后要付钱。
郭八坚持不收，才道：“尘兄弟，若是不急，不如明日随某家兄弟一起走一趟镖，替俺照看一下。”
水尘询问清楚，是京城的富商托福远镖局押送到京都的一大桩祖产，具体是什么则无人知晓。
郭八也有生意在里面，他有莫名的担心，怕损了名声大事。这段时间，刚好需要他坐镇本地，脱不开手，已经打点好了沿途的物事，仍希望水尘来顺着走一遭。
水尘轻轻思索，便笑道：“包在我身上了。”
实在是一份好地图对他太重要了，似乎并不难的差事，不如顺便做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