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她吗?”
安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话刚说出口便觉十分唐突,她一向知分寸,说话恰到好处,不会戳人痛处,这次显然是被上官洛卿刺激到了,话已然说出口,便再没有收回的道理,况且她心中也实在是好奇,好奇了三年,好不容易有此机会,怎能不问出一个结果?
三年前上官洛卿伤重,前往迷雾谷救治,她初见到伤口便觉得心滞了一瞬,一道极深的剑伤几乎要刺穿后背,就在距离心脏不到一寸的位置,又因一路颠簸,血流了一地,可想而知有多凶险,该做的她都做了,任她医术再高明也没有十分把握能救活他,好在他命硬,昏迷了半个月总算是醒过来了,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她心中却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何人竟能将他伤至此,令他如此狼狈,险些丢了命,她试探询问了几次,他却只字不提,她便也不好再问,想着也是些江湖上的纷争,也并未想过要查个究竟,后来多次在轻舞凤舞谈话之时听到“阴谋”“洛柒柒”“她怎对得起公子”“下次再见必将她挫骨扬灰”之类的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憎恨,女子在情爱这方面总是更为敏感,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仍是不敢置信,她便派人去详查这件事,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后,更是大为震惊。
她与上官洛卿自小相识,对他的脾气秉性更是了解的透彻,知道这人表面好说话,实则内心冷的像块冰,他很难与人交心,她也是因为儿时的情谊才能在他面前说上话,也正因为如此,她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会如此全身心的信任一个人,并且在遭到背叛以后,并未反击,这实在不符合上官教主“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
这三年来,上官洛卿从未主动在她面前提起洛柒柒此人,也并未见他有任何报仇的念头,这让安锦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是放下了,毕竟上官教主若是想杀死一个人便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并不值得他如何费心,然而错觉始终是错觉,他沉寂了三年,突然决定出谷,说是故人已醒,他需拜访,“故人”二字,千般纠结愁于心。
她有预感,“故人”就是伤他至深的那人,于是,明知他不愉,她还是跟着来了。他独自一人去见那女子,不许她跟去,她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点头答应了,她不会做任何让他为难的事。
很快,刚泡好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回来了,这令她觉得十分惊奇,她问他,他答,见了又能怎么样?她竟从中听出悲凉的意味,她实在是好奇,便问他恨不恨那人,明知不妥,她却并不后悔开口。
半晌未等到那人的回答,她执拗的又问了一句,“你恨她吗?”
上官洛卿只是觉得有些惊讶,惊讶于安锦的直白,毕竟安锦在他心中的印象一直都是懂分寸,知进退的,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所以才愣了一瞬,没想到安锦竟以为他是存心不想回答,便又紧追着问了一句,他顿觉得有些好笑,他并不意外安锦会猜到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她一向聪慧。
“恨,当然恨了,只是我还没有想好要她怎么个死法才能消我心头之恨,暂时便让她好好活着好了。”
安锦轻笑一声,算作认同,心内却并不相信,他这般回答只能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她。
上官教主对待自己的仇人一向心狠手辣,若是没想好让对方用哪种方式去死,他会在想好之前先用十八种刑法先招呼一遍,保证对方不死,再慢慢想,又哪会如现在这般,对险些让自己丧命的仇人宽容以待,这简直不像他,而他这样说,也是不动声色间绝了安锦对那女子动手的念头,他不准轻舞凤舞随行,不也是担心她们会伤到那女子吗?也许他自己都未曾明白对那女子是何种心情,只是——
上官洛卿啊上官洛卿,相识多年,你还是不懂我,我何曾做过让你为难的事情?
马车行驶到一个岔路口,缓缓停住,蝶衣掀开帘子,恭敬低头。
前方已有人马接应,个个便衣常服,面容肃穆却掩不住脸上的杀伐之气,那是征战沙场才有的气势,见上官洛卿下车,恭敬跪地,声音粗犷,“公子。”
上官洛卿转身,询问轿内的安锦,“你不与我一起回去?”
安锦轻笑,“不了,我还有未做完的事,事情做完我就去找你。”
上官洛卿闻言,便不再多言,他翻身上马,姿态洒脱利落,一扬马鞭,绝尘而去,掀起一片黄沙,众人紧随而上。
安锦从轿子里出来,只看到他洒脱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蝶衣十分不解,“小姐本就是为了公子才留在谷里,现下公子也走了,小姐何不与公子一起回去?蝶衣并未想到小姐还有何事未完成。”
安锦轻笑,“确实没什么事”,迷雾谷少有人敢闯,她除了外出寻药外又甚少出谷,几乎不与外面的人来往,自然是没有什么事的,只是——
“我要等一个人”,安锦说,她要等一个,叫洛柒柒的女子,她也想知道,这两人最后会走到哪一步,她想给这两人一个机会,也给她自己一个机会,若是她寻来了,她便放手,若是她没有来,那……
“那小姐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天不会太远”,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久,武林盟主选拔大赛就要开始了,届时武林各势力将重新洗牌,上官洛卿此时回去,想必也是与此事有关。到那时洛柒柒必然也会参加,他与洛柒柒必定会碰面,若是洛柒柒心中有他,必会来迷雾谷走这一趟,沉寂了三年的魔教,重出江湖,而这次,面对所谓的正邪两派,面对世俗人所以为的是与非,洛柒柒又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