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子弹规格?可不管是我们的56还是苏制的AK,不都是7.62x39(㎜)吗?什么枪会用这么长的子弹?如果不是子弹,那又是什么?为什么恰好有个熟悉的7.62?
我仔细检查了那段树干,那上面似乎有被枪管压过的痕迹。为了确定,我趴在了地上,模拟了一个卧射的姿态,然后起身去检查脚尖所在的部位,有几颗草茎显然被蹬踏过。这肯定是射击时为了顶住后坐力,脚尖用力所造成的。只是还不能确定被击发过的是一支什么枪。蜘蛛要在,他准知道。
天色愈来愈发明亮,雾气流动的空缺里露出了一个基地的轮廓。就在山坡下,由于这一侧的山形坡度缓和,估摸直线距离七、八百米。隐约有营房,一块不小的空地,四周和山体有较明显的分界线,也许有铁丝网,但无法分辨。
我决定等,等到他们出操,这样我就可以估计出人数。如果雾散的快些,兴许还能分辨出军种。很久之后,除了营房顶上冒出些许烟雾,什么动静也没有,四下里的鸟叫得更欢了,我得回去了,以免惊动了她们。
路上发现几颗蘑菇,自然不会放过。离草屋不远的时候,我猛然看见有人影在那附近走动。立即又趴到草丛里,仔细辨认才确认那是大姐,看样子正在四处找我。
我湿漉漉的跑到她跟前,故作嬉笑,从衣兜里掏出蘑菇来,却发现大姐脸色极其严肃。
“找了一大圈,就找到这几个”我想避开她的盘问。
“我都找你半天了”大姐带着埋怨说道。
“天才刚亮吧?你半夜就开始找了吗?”我故意开个玩笑。
“别贫嘴了,我爸爸要找你”她说道。
“叔叔醒了?”我很惊奇。
“醒得比我还早,妈妈说了你的事,爸爸就要见你,我出来一看,没人了,还以为让野兽咬去了”大姐边说边拉着我进了屋子。
卧室里还亮着油灯,老头子靠着墙壁半躺着,老伴正在给喂水。
“叔叔醒了?”我站到床边明知故问。
叔叔指了指床沿,示意我坐下,却挥手赶走了老伴,只让大姐站我身后算是翻译。
老头子陆陆续续、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大通,有些费力,精神头明显不足,但相比较前些天徘徊在生死边缘可强多了。总算是挺过了难关。这算什么呢?是上天保佑可怜人吗?那为甚要到这种时候才灵验?
尽管老头不时抬手比划,我还是云里雾里。
大姐开始总结、翻译,内容如下:让我们先去打听打听,只要有可能,就要我带着大姐和阿姨回国,要尽量走没人的路;如果还不能走,就让我带着她们俩去另外一个方向的山里躲着,别搭棚子,找个山洞最好,那样不容易被发现,尽量省粮食,尽量熬,总应该有机会可以回去的。
这番嘱托叫人心酸,显然是深思熟虑、反复琢磨过的。但接下来的意思就不合情理了。大姐的神情都变了,带着惶恐不安继续传达:
别顾着我了,我是能走也走不动了。再则,我们老两口一辈子血汗就换了那个店面和房子,我能拖一天算一天,万一保得住,将来卖掉,多少可以换回点钱给老伴养老;实在不行,就一把火烧了,让这帮畜生什么都捞不着,我也就死在那屋里拉倒,算是有个归宿,总比在这荒山野岭做野鬼要好。我和你不沾亲、不带故,但家里没有儿子,她们娘俩都是女流,只能求你帮忙照应了。你行个好,就当是为了我这苦了一辈子的可怜人临了的时候能够闭上眼睛;就算是积德修福,如果不灵验,你就当做赔了一回生意;如果能灵验,我一定全心全意保佑你,能保佑多久就会保佑多久……。
大姐这翻译显然是被叮嘱过的,一字一句没有删减,话音俨然就是老头子心里传来的,这生死交错的言语带着寒气割扯着心肺,任谁也不能不动容。我听不下去了,决然的打断了,不让再说。
“你们听我说”,我开始胡乱拼凑言辞来表达零碎的想法。
“千万不要这么说,没必要这样想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休养,你看你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再过几天,就会全好的。回国的事也不要去想,他们这样欺负人,我们的国家绝不会听之任之的。再说,他们已经在侵略我国了,过不了多久,解放军就会打败他们的。等那个时候,他们就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了。到了那个时候,你的房子、店面都还会是你的,你再把它卖了,带着她们娘俩一起回去,一家人都在一起……”。
我说几句,大姐翻译几句,也还没有完,老头子打断了我。
“爸爸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侵略了我国?已经打仗了?”大姐翻译道。
“打没打仗的,我也不知道”我回道。
“小伙子,你别哄我老人家,就只求你答应我刚说的”大姐边翻译,边去撑扶老头子,因为老头子想要挣起身来。
“唉、唉诶,千万别……”我猛然发觉老头子一番挣扎后竟然在床上跪在我面前,脑袋低垂着一起一伏,像要磕头。
我反应过来后立即去阻止,却无奈的发现老头子很坚决,很有力量的推开我伸过去的手。大姐的劝阻也毫无作用。
“我是当兵的,是解放军”。
我只能坦白身份来打破这种无法承受的僵局。
空气猛然凝固了,油灯昏黄里,一老一少瞪圆了眼盯着我,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