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欣赏这种无知的喧闹,我开始离开,似乎没有人发现事情的真相,更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不知道那两个死去了的士兵亡灵面对这番景象会作何感想?
我选择了退回山林,往另一个侧面去摸索。
有一个词语曾经让我印象深刻,叫:老马识途。我起初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认路这事一定是老马?年轻的马记忆力不是更好?能否认得路关键在于是否熟悉那条路,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呢?然而不多久,我就领会了其中道理,但是很抱歉,我说不清楚。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只能告诉你两个字:感觉。
真是神奇,我莫民奇妙就来到了最先逃亡时进入的那片山林,也很顺利就找到了老头子一家原先住过的草屋,只不过现在,雨水和山风已经把残留的部分消融得面目全非了。只是对于我,还是那般熟悉,那般亲切,也自然勾起隐隐的痛。
不期而至的雨水将我逼到原先藏身的那处山洞。这里的变化不大,除了潮湿得厉害。这也说明了人力的卑微,花尽心思建起的居家之所远没有自然形成的山洞久远。
蜷在山洞里,枕着纷扰不堪的梦,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雨点歇了,云雾散了,我竟然看见了对面那个被老头子摧毁过的阵地赫然露出了砖瓦房的一角。
送上门的目标!
且不说我把一切有关他们军队的设施都当做目标,就因为老头子曾经竭力破坏过,我也决不允许它再次重建起来。
还算冷静,我说服了自己耐心去等,等黑夜,那才是死神时间。那里必然驻扎有人,我这一去,杀戮注定不可避免。
雨过不久的暮霭格外的沉重,这是最好的行动时机,能清晰的分辨周遭的事物,几十米开外就灰蒙蒙的一片,便于赶路又不用担心被人察觉。
一股浓烈的香味在我靠近山头时扑面而来。我忍住突然翻腾起来的饥饿,趴在草丛里仔细端详起这个阵地。
房子不大,青砖堆砌而成,大半截埋在地下,像是战时的指挥所,只不过这也不太合理,指挥所设在山顶,那不是向对方的炮兵挑衅吗?
前面沿着山坡的走势,横着几道很深的沟壑,是不错的坑道,还有两道连接到房子,绝对是个不错的阵地,摊一个连队在这坚守,攻击方想冲到山顶怕是要消耗不少血肉的,只是从目前的状态看来,这个阵地还只是个雏形,距离完工还需要些时日。
眼下却很冷清,没有一个人影,香味正是从房子里飘出来的,像是在炖肉骨头。
我的打算很简单,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拿着手榴弹就这么直走了过去。如果人不多,那就在他们猝不及防之间用手枪解决,如果满屋子都是人,那就赶紧退出来,把手榴弹丢里面。
来到门边,我悄悄的使劲推门,却不料这门是从里面反扣了的,愣是推不开。
敲门?还是直接踹门?
敲门无异于提前给警报,踹门是常规手段,但此时却有风险,这门是一块铁皮焊起来的,万一里边的门扣也是铁的,我可不能保证一脚就能踹开,这要是没能得逞,还不如敲门呢,至少他们不会预先感受到敌意,还可能没有严密的防备。
正在犹豫,门却响动了,有人来开门了。嗨,既然这么主动,为什么不稍早一点?可以省却我不少脑细胞。
门开之后,一个工兵模样的家伙在我的枪口下僵住了,慢慢的举起了双手往屋里退去。我扫了一眼屋里。有床,有炉火,上面架着铁锅,边上坐着另一个模样类似的家伙,还在很专心的烤火。
重复看了一圈,确认没有别人,无需犹豫,我开枪了。
一个倒在门边,一个倒在炉火边。
倒霉催的,开个门会死人?烤着火就丢了命。是在很抱歉,这是战争,你们还在休闲,但我的战争已经开始很久了。假若你们心有委屈,那只好埋怨你们的上层,他们怎么能够在用炮火摧毁了我们的哨所、炸死了我的战友蜘蛛之后,还不提醒你们战争已经开打?
我把他们的尸体拖到了坑道里,用边上的浮土稍稍做了掩埋。可不是出于什么仁慈之心,我只是突然打定主意在这里享受几天。
真是太享受了!干燥的床铺,完备的生活必需品,装满了水的大塑料桶放在墙角,适合生火的木材,还有那正在冒着喷香热气的铁锅。揭开一看,我地个天哪,大块的骨头和肉!天底下还有这么爽的事吗?真得谢谢那两个刚刚死去的家伙,这菜烧得堪称一绝。两个铁饭盒搁在炉火边,挑开看了,是米饭,还差点火候没有熟透。我不急,先吃肉!
两个人可能好几顿的分量,足够我放纵一回。稍微擦了擦手,我就毫不客气的啃了起来,一直啃到浑身都冒热气。这么说吧,就这么嚼着、吞着,你用机枪顶着,我都不想动。
米饭蒸熟了之后,我已经动弹不得了,只好放下,留着明天吧。开始检查这房子,没什么特别的摆设,只在一个墙角堆了几个木箱,撬开来看,全是设备,看不明白,但可以确定其中一个是无线电台之类的,因为有线连着一个话筒。这些东西对我而言还没有一颗子弹实用。给我一百台无线电,我也没办法与部队取得联系。
稍稍有点失望,这两个家伙显然不是战斗人员,居然连枪都没有。惟一有点用处的就是两支手电筒。
把门关好,我爬上了床铺,衣服也不脱,炉子里剩下的炭火把整个房子烤得温暖舒适,美餐之后再饱睡一觉,天下美事!
虽然在山洞里已经睡得足够,但那种睡眠的质量不难想象,我还是在这舒坦的世界里呼呼睡去了,直到敲门声将我闹醒。
天气似乎又不太好,我懒洋洋的实在不愿起来,脑海里以为来人是给这里送补给的,就用混沌的嗓音喊了一句:东西放门口,我们等会拿。
门外停顿一会儿,又继续更有力的敲起了门,房间本就不大,铁皮的门被砸出的响声使得整个屋子都在颤动。偷懒是不行了,只好起来了。
不敢再大意,我还是把手枪放在身后,才小心的去开了门。来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是三个。前边敲门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高个子,穿戴整齐,像是军官。后面跟着两个,都抱着很大的木箱子。
我有点吃惊,他们比我更吃惊,那木箱子很快从他们手中掉落在地了。想干什么?我才不会给你们时间掏枪。
连续三枪,三个人交叠着倒在了一起。我看了一眼四周,没有其他人跟来。十分顺当,危机解除了。我照样把他们拖到了坑道里,顾不得他们都还在挣扎就替他们盖上了一层带着早间露水的泥土。看来,他们来得够早的。
我确定那个高个子就是军官,因为跟来的那两个都配了手枪,就像首长的警卫员。既然是一起来的,一起走也算合情合理。
说不清为什么,我还是想在这里待段时间。是舒适的床铺还是那美味的饭菜?或许我也厌倦了成日里在山野奔波,只是自己不曾察觉。
在敌国腹地,尤其是人家的阵地上图安逸,某种程度上是活得不耐烦了。只是我没有及时意识到。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这一次没等到人家敲门我就察觉到了外边有人。而且来的不止三两个。一手一把手枪靠在门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也不清楚外面的具体人数。
太大意了,杀了军官,人家自然会有所警惕的找来。我居然还留在这里等候着,而且没有任何应对危机的准备,哪怕在墙壁上预先打穿一个出口也好啊,最少不至于被人家堵了门就没有了出路。
敲门声终于打断了我的自责。
开还是不开?真是无奈,这道门已经不是第一次给我出难题了。
我决定还是开,而且是越早开越好。只不过开门前,另一只手换成了手榴弹。
深吸一口气,拉出拉索,手榴弹开始“嗤嗤”的冒烟。我猛然拉开一道缝,丢了出去,紧着又反扣了门,迅速在门边趴倒了。
好险,身体刚接触地面就被爆炸猛烈的弹上来几厘米高。那扇铁皮门根本挡不近在跟前的爆炸,直飞进了屋里。机会就在一瞬间,我一手一把手枪冲了出去。
烟雾弥漫,只要看见模糊像是人影的,我就开火,边开枪边迅速往房子后边退去。
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来了几个人,但突然的变故还是让他们猝不及防。有人可能直接被炸飞了,直到我跑到了墙角,才有人开了枪。反应还行,但准度稍差。
因为不清楚人数,所以我不敢再回头去用子弹对决。借着房子作为短暂的掩护,我飞快的钻进了丛林,开始连跑带滚的极速离开。直到山谷,才回头去看,似乎也没有人追来,也是,足够多的伤员需要人照料啊。
衣服划破了很多处,皮肤到处都是血口子,老头子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我这狼狈的模样不知道会说什么?会不会埋怨我太过掉以轻心,居然贪图一时的安逸,以至于差点成了笼中鸟、瓮中鳖。
此地不能久留了,追捕和狙杀随时来临。
可惜了,那些骨头还差一点没啃完呢。真是糟践了,昨夜里就不该刻意留的,战乱之中,留什么都会造成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