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凰九歌终于听出来，他的话里对玹帝满满的憎意，他看着小白，不可置信的开口，“难道，你和云贵妃，竟是故去的大宛的人氏么？”
小白一丝苦笑，“大宛人？呵！那一夜，整个大宛血流成河，上至大宛君主，下至平头百姓襁褓婴儿，玹帝可是一个都未曾放过！”
“那你？”凰九歌分明看得到，他眼睛里那浓重的悲哀，如若不是当事人，是决计不会有这般神情的。
小白闻言，冰冷的眸子蓦地落在凰九歌身上，半晌，才道，“大宛国的国姓，是宫。”
国姓，宫！
凰九歌心猛地一跳，“原来，你竟是大宛皇子么？这么说来，云贵妃”
“没错，云贵妃就是当年玹帝求亲的公主，她不叫云听梦，她真正的名字是，宫梦，而我，是宫夜。”
小白的语气平淡，平淡到，似乎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似的。
而凰九歌的心中却是满满的震撼，难怪，难怪他永远都是一副冰冷至极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原来，在他的身上竟然是背负着这样的仇恨！
“当年，我因贪玩，在假山中睡了一夜，待我醒来的时候，整个大宛已经成了人间炼狱，而我的姐姐，因为美貌，所以被当时的一个士兵头目偷偷留下，他费劲心机才把我姐姐带离了那片地狱一般的存在，他虽爱慕姐姐，但抵不过姐姐千般拒绝憎恶，终于有一天，他忍受不了了，强行霸占了姐姐，自那以后，他对姐姐更是动辄打骂，直到后来，他终于彻底厌弃了这样一个每日只会给他冰冷神色的女人，就在他拿起刀想杀了姐姐的那一刻，姐姐终于被彻底惊醒，那一次，姐姐终于露出了笑容，然而也就是那一次，他死在了姐姐的刀下。”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云贵妃啊！
凰九歌想到那个素日里看起来温柔贤淑的女子，忽然觉得从心底的发冷。
“后来，姐姐逃了出来，再后来，上天有眼，姐姐遇到了我，当时的我，第一眼再次看到姐姐，天知道我有多么高兴，可现在，我却宁愿姐姐当初并没有遇到我。”小白说着，神色也愈发痛苦了。
“你是说，这暗影楼，和你有关？”凰九歌轻声疑问。
小白点头，很快便又陷入了回忆，“那时的姐姐以为，活着就好，于是，她拼力杀了那个士兵头目，逃了出来，她堂堂公主之躯，金尊玉贵，天之娇女，可为了生存，却每日去捡别人剩下的饭菜，衣不蔽体，即便是这样，她也顽强的活着，直到她遇到了我，原本，她是欣喜的，但后来渐渐的，她便觉得，我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她总说，我是大宛的皇子，所以，不该为自己而活，当时，她还总同我讲，逝去的父皇，母后，以及各位兄长的事情。”
“当时的我年幼，许多事情都不知道，所以，我脑海中的许多事，都是她讲了我才知道的，后来，我便答应了她，与她达成一致，再到后来，她终于设计，让玹帝看上了她，迎她入宫。”
“她入宫，是为了复仇？”听到这里，凰九歌终于抓住了一个问题的关键点。
小白看了凰九歌一眼，毫不避讳的点头，“姐姐渐渐成了贵妃，后来又有了玹澈，对了，也是在玹澈出生的那年，过了没多久，便成立了暗影楼。”
听到这里，凰九歌的内心已经是满满的震撼，暗影楼，原来是为了复仇！
想到那个笑的温柔的女子，再想到那个纯洁可爱的玹澈，终于，凰九歌的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看着眼前的小白，她也是第一次的，有些不自信了。
“所以，你回到她的身边，是为了。”她的话说到一半，却不再说下去，是不想，更多的，也是不敢。
小白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忽地，便伸手抚上了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让她安心。
“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查明白了，而我回宫，为了姐姐，也为了”你。
小白深吸一口气，最终这个你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来。
“查明白了？”凰九歌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问道。
小白点头，“当年，玹帝要联姻，为的却是抗敌，但大宛的覆灭，却全因另一个人，正是他为了贪功，才挑拨两国情谊，让梁国国君产生罅隙，这才灭了我大宛，得到大玹皇帝赏识。”
“所以，你真正的仇人是他？而不是玹帝？”这一刻，凰九歌的心总算彻底放松下来，哪怕有暗影楼那般势力，哪怕有云贵妃这样的身份，若真的要与玹帝抗衡，也如鸡蛋之于石头，更何况是一根基深稳的大石，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她还没来得及理清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小白就又开口了，“可在姐姐看来，即便有了真正的幕后主使，但当年玹帝联姻在前，若非如此，也不会有这般灾难，况且， 姐姐筹谋已久，当年附加在她身上的屈辱，或许是我永远也体会不了的。”
果然，云贵妃不愿就这样放弃！
想也是，当年的小白还小，云贵妃却是亲眼看到了国破家亡，在她的眼中，从某种意义来看，这一切的灾难的确和玹帝脱不了干系。
这一刻，她居然觉得她理解云贵妃，但她知道，她的身份不允许，虽然，那样的国仇家恨，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吧？
“我明白了，你入宫，是为了劝她回头。”凰九歌蓦地开口。
小白看着她，认真点头。
“那你呢？”凰九歌开口，她忽然有些心疼。
“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只要我爱的人平安，就好。”
小白浅淡一笑，不知为何，有一瞬间，凰九歌甚至觉得他的这个笑容温暖到可以融化一切。
可，这是小白啊！
那个冰冷，孤傲，永远都仿佛没有任何情感的小白，这样的一个他，竟然会愿意就这样放下一切仇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