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晓面前之人乃是紫禁城内的主子,庄璎全然不敢再如以前那般随意,眉眼低垂站了半晌,也未能憋出一个字来。
“庄璎。”赫连霈心知方才屋内的对话应是被她听了个八成去,只怪他未能想到庄璎竟是这般迅速赶过来,更不曾想到,她竟会站在屋外偷听。
张采臣奔了一路过来,本是有急事要说与赫连霈的,听到这俩字后,直愣愣地看向一旁劲装男子,方要开口,却是被谨念抢了先,“庄姑娘,先坐下说话吧。张统帅,你过来有何要事?”
张采臣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师师死了。”
闻言,赫连霈与谨念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此事倒是在二人意料之中,故而并没有什么值得吃惊的。
“师师姑娘尸身在何处被发觉的?”赫连霈问道。
“浪子馆。就在她的房间里,是今日午时,她的婢女小圆送午膳过去时发现的,是悬梁自尽的。”
“自尽?”赫连霈喃喃道,“怎么会?”
张采臣面色微有惶恐之色,“我也不知是何故……方才听到这消息,便迅速赶过来告诉殿下了。”言罢,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到庄璎身上,“你怎会这副打扮?”
庄璎双眸募地瞪大,“你认得我?”
张采臣愣了愣神,“你不是庄璎?”
谨念与赫连霈正要组织他,却见张采臣已经抢先一步,走到庄璎面前道,“我是张采臣,你不记得了?先前我还说过要娶你来着!”
庄璎疑惑地看向赫连霈与谨念二人,茫然无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谨念心知眼下并非是庄璎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期,便冲着张采臣冷声道,“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去将年姑娘的尸身安置好,我随后便领个仵作去查看。”
张采臣本想要跟庄璎再寒暄一阵,见赫连霈与谨念二人皆是以不同方式下了逐客令,便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故而也只能走了。
谨念道,“你且放心去吧,这些事,我会与庄姑娘交代清楚。”
张采臣原本想要问他,庄璎不是你家妹子么,怎么还一口一个庄姑娘,叫的如何分生。
直至他发现庄璎对于这局面似乎是一知半解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原来庄璎并不知道这一切。包括赫连霈的身份,谨念的身份,她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另外,现在他们在面对什么。
庄璎亦是这般想的。
见一名陌生男子轻而易举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嚷着要娶她,此事任是放到谁身上,都会闹个尚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待张采臣离去后,赫连霈正欲合上门,只见店小二抱着一筐子的糕点站在门口。
他眉头微蹙,“此处有要事商谈。”
那小二面露难色,“可……”
他刚想要说这糕点是屋内一位公子吩咐买的,可这事儿乃是店主吩咐他的,并未告诉他究竟是谁的托付,只告诉他是天字号这个屋儿,故而他只能站在门口眨巴着眼睛,等待那位公子自己出现。
谨念却是看了一眼庄璎,“这糕点,你要的?”
庄璎原本陷入了沉思,直到谨念拍了拍她的肩膀,才从沉思之中脱出身来,一个箭步跃到那小二面前,掂了掂糕点的分量,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那小二,“你偷吃了?”
原本这氛围就足够吓人了,眼下又被发现错了坏事,那小二是个新人,就差哭出声了,“公子,小的嘴馋,只吃了两个……”
庄璎皱了皱眉头,见他胖乎乎的,委实不忍责罚他,便道,“罢了罢了,反正买的也多,他二人应当是不吃这个的。”
说罢便指了指赫连霈与谨念二人。
指向赫连霈的时候她骤然双手一哆嗦,这才想起来夫人眼下是天家之人,岂能随便被人指指点点的。
她哆嗦着缩回了手,接过那一筐糕点放到八仙桌上,“殿下、大人,二位慢用。”
赫连霈沉默了一番,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开口解释。
见他许久不出声,庄璎心脏起伏不定,几近呼吸不畅,一口糕点终是卡在了喉咙里。
她哀嚎了一声,两个眼珠子骤然瞪得溜圆,一面猛拍着自己的胸口,一面指着桌上的茶水。
赫连霈意识到她被呛着了,迅速将桌上的茶塞到了她手中。
庄璎一饮而尽后,大有重获新生之感。
顺过气后,庄璎那两颗明晃晃的眼珠子终于回了眼眶。
方才那一瞬,她差点以为自己今天要因为噎食而交代在此处,心头悲哀之情无以言表。幸亏夫人及时向她递来了茶水,解了她一时之急。
“多谢夫人。”
道谢之时她仍是一嘴顺,将那个久违的称呼脱口而出。
赫连霈与谨念俱是一怔,然而前者听了却是心情激荡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庄璎,你听我解释,”赫连霈欲言又止,“我并非有意瞒着你,但……身份确乎特殊。”
庄璎摆了摆手,“殿下言重了,敢问殿下于家中排行老几?”
这不伦不类的话脱口而出后,庄璎恨不得当场自尽。
此时传来不大不小的“噗嗤”笑声。
庄璎惊得抬眸,只见赫连霈狭眸微眯,面色一本正经,仿佛方才那声笑声并非是他发出来的一般。
若非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庄璎险些要以为是那位面色宛若阎罗般的谨大人笑出声了。
这个想法更为可怕。
赫连霈见庄璎对京中事务并不关注,但太子殿下的事迹委实是妇孺皆知,青玥全国上下均是耳熟能详,唯恐庄璎会对自己产生排斥之心,便有意撒了个谎,“排行第三。”
庄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面色微微有几分凝重,“可民间传闻称,三殿下因常出入烟花之地,不幸染了隐疾……”
她方要说殿下平日的表现勇猛异常,与隐疾二字委实扯不上边,骤然瞧见一旁谨念面色诡异,便硬生生打住了口。
赫连霈俊脸青黑,他平素并不甚关心外界对于其余皇子的传闻,更不知晓他这三弟竟是有隐疾在身,只得讪讪道,“都是谣传。谨大人,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