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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遗忘的记忆

凛冬第五天,永宁镇恢复往常的宁静。

意外消失的镇守和紫衣卫三人,曾掀起不小的轰动,然而到第五天时,一切似乎都无人记起了。

严寒的天气,永宁镇人族近乎停滞的状态下,有没有镇守,似乎影响不大。

萤裳坐在栖水楼阁楼处,遥望着远方,原本古老的镇碑庙已经化为瓦砾,沉寂在风雪之下。那里曾经传来的异兽吼叫,如今似乎不复存在了。

可是,栖水楼今后在永宁镇又该如何自处呢?

看似平静的小镇上偶尔有几个小黑点趁着风雪的间隙走过一条条街巷,神秘强大的魂术师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天方夜谭。

然而,哪怕普通如永宁镇,也并不是没有强大的魂术师往来,只是他们从不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中,而鲜为人知。就

像这皑皑的白雪,覆盖着不知多少的土地,都成了一个样子,让人分不清白雪之下的每一块石砖,到底有着怎样的纹路曲线。

更何况,魂术师中,大多数人固然有着自己的行事守则。但也有些魂术师,就像披着人皮的异兽,横行无忌,嚣张跋扈,……

而如今,栖水楼最大的依仗,门匾中的水元完全不见踪影,光靠自己一个初入水元一境的魂术师又能如何呢?

萤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希望自己和身后的栖水楼不要碰到那些糟糕的事情吧。”

到中午,天空中的风雪势头已经削减的十分微弱,人们抬头看向天空时,那一轮冥日的轮廓都开始清晰起来。

……

第七天,第一场风雪已经过去,永宁镇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永宁镇外的官道之上,一行人坐着马车从永宁九镇如今最大的奄镇缓缓前行,眼看就要到永宁镇了!

处于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不时传来和女子嬉戏打闹的娇喘,和外面遍野的积雪不同,马车之内显然一片春色。

马车周围,几个骑着乌冬兽的蓝袍汉子擒着缰绳,一边梳理着乌冬竖起的鬃毛。

每一匹乌冬都有两个一样大小的脑袋,它们没有眼睛,每个脑袋上只有一个眼睛和一只耳朵,这就是它们熟悉这个世界的方式。

然而,乌冬兽又是最适合在冬天御驶的异兽,寒冷的天气对于他们厚重的皮毛简直不值一提。

围在马车周围的汉子对于中央马车上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作为护卫,这样的事情简直司空见惯,更何况,此刻处于马车中央的男子还是一位年轻的魂术师呢……

“驾”

为首的汉子扬起的长鞭高高举起又落下,在寒冷的空气中耍了个花活,发出“啪!”的声响,胯下的乌冬兽终于打起精神,鼻孔中喷出两道热气,朝着前方的永宁镇加快速度。

……

永宁镇高高低低的石屋木楼全都披上一层白雪,显得格外宁静。不过,这短暂的宁静转瞬被打破。

四辆马车在黄色衣卫的护送下,来到了永宁镇。

镇外的官道,顺着城内的石板路直愣愣通往镇守府,一行人终于在镇守府下了马车。

前后两个马车中,走出六个年轻俊朗的年轻人,三男三女,锦衣华服,腰间悬佩,男子气宇不凡,女子也是各有千秋。

第二辆马车上面,下来一位年迈的老者,身后跟着一个半老徐娘。

唯独第三辆马车规格比其他三辆马车都要大许多,一个油头滑面的奶油小生左拥右抱,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首的较弱女子,为他捧着裙摆,以免碰到地面。

老者目光敏锐,看到奶油小生下车对着他一阵干咳,眼神朝着腰间不断示意。男子一低头,也发现了‘不妥’,

“哦豁,小梅,还不帮少爷我整理衣袍。”

左边浓妆艳抹,丰乳肥臀的妖艳女子朝着奶油小生抛个媚眼,俯下身去,

“是了,少爷。”

说着提起挂在奶油小生裤腿上的勾环,搭在环在腰间的宝石扣上,顺便整个人都贴在了男子的身上。

早先下车的人群中,有人嘲讽,

“哼,不要脸。”

奶油小生表情瞬间紧绷,一副吃人的样子。待他看到发出声音的女子正是那位英姿飒爽,蜂腰细腿的梦中情人时,又变出谄媚的表情。

“雪妹,你看,这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咱们可是你父母定好的金玉良缘,不用吃这下贱女子的醋。”

被称为雪妹的女子,乃是奄镇夜狩卫老大的女儿姚雪儿。尚未到婚配年龄的她如同出水芙蓉,面容美丽清纯。

一身戎装,矫健的身姿不似普通人家女子弱不禁风,反而更具生命的美丽。可是此时的她却只能咬牙切齿看向这个无赖,

‘要不是……’

少女银牙紧咬,红嘟嘟的嘴唇都被咬出血丝,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握紧拳头,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一旁的老汉是夜狩卫中排名第五的跛老头,听父亲说,自二十年前来到奄镇,加入了夜狩卫,就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眼下,这个看似和蔼,实则令人厌恶的老头抱上了奶油小生的大腿。

趁着永宁镇镇守勾结外贼不知所踪的机会,倒是把永宁镇镇守的缺给谋了下来。

“呸”

姚雪儿暗自啐道,都是一一丘之貉。

他们六人中有三男一女是来弥补紫衣卫中的空缺的,唯独自己和好友孔萱是被这不要脸的奶油小生硬拉着来到永宁镇,美其名曰交流感情。

“鬼才要和他交流感情呢。”

姚雪儿决定,一下车就和孔萱溜之大吉,躲这些人远远的。

奶油小生故作姿态,看到少女不理自己,倒也不恼,反而笑盈盈的看向跛老头,努努嘴,

“这门后的院子就是你们永宁镇的镇守府么?看起来还比不上奄镇镇守府的厕所,这种地方有什么好待的?”

跛老头虽然腿脚不利索,早先一条腿在某一场比试中被对手废掉,可这反而成了他的机缘。心窍通名,不管是武者实力还是为人处世,都有种无师自通的感觉。

如今能够抱上奶油小生的大腿,自然靠的不是虎级武者的实力,反而是别人瞧不起的溜须拍马的本事。

老头看向身后的院子,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怀。可眼下,却不是怀旧的时候。永宁镇虽然是个小镇子,怎么会比不上奄镇镇守府的厕所呢?

老头低头沉思,想了想,对着奶油小生说到,

“少爷先在这里休息一日,待我接过永宁镇的差事,一定给您安排永宁镇最好的府邸。”

奶油小生鼻孔朝天,这才带着四个如花少女跟在跛老头的身后走进了镇守府。

……

永宁镇富贵巷中,一道敏捷的身影如狡兔般出现,身后拉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待她仔细扫过整个巷子时,方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身后并没有人跟踪,

“还好那个臭流氓没有跟过来。”

身旁的女子闻言,抬起手掩住嘴巴,不让她发现自己在发笑。

可是这样的举动怎么能瞒过别人呢?

姚雪儿双手掐腰,威风凛凛,

“好啊,萱儿,你竟然敢笑我。”

说着双手朝着柔柔弱弱的小家碧玉胸口袭去。

被叫做萱儿的少女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出手反击,两人闹在一起。

两个各有忧愁的少女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愁思,享受着青春岁月的美好,

……

坐在阁楼眺望远方出神的萤裳,一头蓝色长发如瀑般垂下腰肢,柔软妩媚,还不知道一场危机即将到来。

……

一处不为人知的世界中,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堆。

一只从未出现过的异兽屹立其上,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在潭水附近的异兽全都成为了他的食物。

遍地开满的无名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恣意招摇。

这一天,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赤着一双如玉的双足走过水潭,当她看到土堆上的异兽时,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开口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强大的异兽吞噬了附近所有的异兽,然而他的肚子还是很饿!眼看温柔的少女走近,异兽不会言语,但他的态度已然挑明!

锋利的牙齿上下打磨,喉咙间一阵低沉的嘶鸣,似乎想要找一个角度去咬碎少女的喉咙。异兽眼神中满是凶恶,在这片土地上,还从来没有‘生物’敢走近自己,因为它们都死了。

异兽抬起头,迎着那双惊心动魄的双眸,发出自己的最后通牒,

“吼!”

少女听到这充满敌意的叫声,没有害怕,反而莞尔一笑。似乎,连地上的无名小花都随着少女的笑容,轻轻摇摆。异兽摇摇头,这是自己的错觉吧!

然而,异兽却不敢轻视眼前的对手。在这片土地上,只有那些强大的异兽,才会有少女一般的镇定,遇到自己不会显露出怯懦的表情。

少女一步步走近异兽的小土堆,稍一歪头,微笑着伸出手想要摸摸异兽的脑袋。异兽心中一阵惊慌,脑子里想要躲掉少女的‘攻击’,低下头,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僵在原地。

‘这是为什么呢?’

“眼前的生物,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呢……”

异兽第二次陷入迷茫,上一次还是它在水潭边看到自己的模样,朝着水中的自己拼命厮打,却无论如何都伤不到他半分。

一阵迷茫之后,聪明的异兽才想到,那就是自己啊。

这一次,当他再次抬起头看向少女的眸子时,那里似乎是一片浩瀚星空,有着无数的日月星辰。可是,日月星辰,又是什么呢?

异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都要撕裂了,一阵哀嚎。

少女轻轻的抚摸着贯穿异兽脑门的疤痕,那是异兽遇到过最强大的敌人留下的‘礼物’。

强大的敌人面对异兽的攻击根本不屑一顾,若不是异兽濒死之际抓瞎了敌人的眼睛,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一具尸骨。

少女的手冰冰凉凉的,比深潭中的潭水还要舒服,异兽下意识在少女手心蹭了蹭,却看到少女的眸子里有些伤感,有些自责,刚才的笑容全然不见了踪影。

异兽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少女的手心,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表达善意的方式。不知为何,他还是更喜欢看到少女对自己笑。

不远处的水潭中,只映衬出异兽和小土堆,全然没有少女的影子。

幽深的水潭一片宁静,异兽安静的伏在少女身旁,不时舔着爪子上分叉的毛发。

一旁的少女轻轻抚着异兽凸起的脊背,哼唱着莫名的小曲,神态悠然,异兽也被少女感染,内心之中欢快起来,甚至比自己战胜水潭附近最强大的异兽还要高兴。

一人一兽在水潭旁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无人打扰。

一滩幽水中,仍然没有少女的影子,只有一只眯着眼睛的异兽,看不到半分野性。

突然某一天,少女抱起一旁并不强壮的异兽走向水潭。异兽没有挣扎,反而朝着少女的怀**了拱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

此时的少女赤脚踏在水面之上,甚至没有一丝涟漪泛起,整个天地之间,寂静无声,连微风也消失了踪影。

当少女蹲下身子时,异兽本能中的警觉突然发出信号,毛发倒立。

待他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时,有些慌乱,但异兽仍然小心翼翼的收着利爪,害怕弄伤看似柔软的少女。

原来,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来到水潭中央!

少女轻轻把异兽放在水潭中央的水面上,异兽的背部感到一阵沁骨的冰凉,不禁哆嗦了一下。

少女温柔的揉着异兽的脑袋,似乎在安慰它紧张的情绪。说来神奇,异兽紧张的情绪真的慢慢恢复了,对于少女的举动没有半分疑惑。

最后,少女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异兽来不及呜咽,就沉没在水潭中央,一道道波纹荡开,朝着最远处的水面扩散开来。

温柔少女最后的声音传入水中,

“不要忘了自己,

……

如果可以,

……

也请,

……

不要忘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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