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玫瑰,初透粉白,半开未开,窕窕之躯,一如风情万种的少女。
可周身的尖刺却令人望而生怯。
玫瑰玫瑰,果然是炽烈的花儿啊。
时蓝打开房门,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的光,摸摸索索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将整个身体贴了上去。
透明茶几上,瓷白色的花瓶里,插在鲜嫩的丁香,浅紫色的花,开得正浓烈,清寡的香气,浸满整个房间。
将路安深强塞的玫瑰花顺手搁在玻璃桌上,时蓝揉揉太阳穴,拨了叶紫的电话。
“嘟……”电话响了好几声,接通。
电话那边,轰鸣的音乐声,隔着手机屏幕,也能震破耳膜。
现在是晚上十点,时蓝突然想起,现在是叶紫的工作时间,她是酒吧的DJ 。
叶紫是典型的北方大妞,说起话来,自是豪气:“喂,阿蓝!啥事?”
回过神来,时蓝连忙回:“我忘了现在是你的工作时间,我先挂了”
叶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阻止了时蓝挂掉电话:“别挂,等我一分钟”
多年的死党,时蓝哪瓣屁股,长了什么颜色的痣,叶紫摸得清清楚楚。
叶紫知道,没有特殊情况,时蓝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自己来电。
时蓝把手机放在耳边,慢慢翻了个身,舒展开稍许冻住的双腿,乖乖等着,屏幕那边的轰鸣渐渐淡去,最后安静下来。
“找了个清净地儿,你说”叶紫喘着粗气,问。
时蓝忽然鼻子有些酸,噎在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挤出四个字:“节日快乐”
电话那边,愣了几秒,就听叶紫原地炸开,嚷着:“逗老娘玩儿呢!别墨迹,有事说事!”
呼,在叶紫面前,自己是逃不掉的,时蓝想着,低喃:“今天晚上,我又遇到萧医生了”
为情所困!叶紫大喜,以为情商低能儿终于开了窍。
“继续说”
起身,蜷缩双腿,弓身,双手抱住膝盖,时蓝的声音越来越低:“他送我花,被我给拒了,还告诉他,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残忍?”
在心底暗暗的靠了一声,叶紫强压下想一顿狠批时蓝的心,又为萧医生默哀了三秒,叶紫长舒几口气,开启知心姐姐之路。
“阿蓝,给他永不可及的希望,才是最残忍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彷佛小孩子得到大人的认可,时蓝的心,终于得到了喘息。
又听时蓝在电话一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叶紫率先开口问:“还有事儿?”
淡淡望着玻璃桌上,那朵依旧开得浓烈的玫瑰,时蓝有些为难:“唔……其实也不重要,就是有个小孩,非要送我花”
“小孩?”叶狗子一脸懵。
“这小孩,你也见过,上次在酒吧唱歌的那个”
酒吧,唱歌……叶紫的脑海中,那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少年,站在舞台上,抱着电吉他,狂拽炫霸天的造型。
对了,对了!时蓝为了那小孩,有史以来第一次重色轻友,抛下自己,和他“双宿双飞”去了。
哼哼,有内幕,绝对有不可告人的惊天内幕!
忍住,冷静,我叶哥江湖上响当当成熟稳重的人,绝对不可以如此八卦失去理智!叶紫整理整理自己快跳出的小心脏,随口问:“哦~那小鲜肉啊。送你花?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嗯”
这傻大姐妹,平时“近我身者,格杀勿论”的高冷,万万没想到,活脱脱老少通吃!
叶紫俨然来了兴趣:“啧啧,该不会……”
一个鲤鱼打挺,时蓝半坐在沙发上,急吼吼制止:“打住你伤害祖国花朵的臆想,他这是在谢谢我之前帮过他”
“是吗?我看未必。哎呀妈呀,是春天的味道啊……”叶哥势必要搞出点动静,证明路安深是真看上时蓝这小妞了。
哎呀,莺莺燕燕柳柳春春,花花绿绿假假真真~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起身接了一杯热水,好像真的很渴,时蓝一口气喝掉半杯:“想太多,头顶会长草的,他当我是姐姐,我当他是弟弟,OK?”
叶紫嘿嘿一笑,又继续强行组cp:“姐弟恋,现在不流行嘛”
一口水差点噎死,时蓝翻翻白眼:“损友,再见!”
挂下电话,心底的乌云,俨然散了许多,时蓝揣了个热水袋在怀里,捂着肚子上。
她的朋友不多,当然,不需要那么多朋友,叶紫是唯一的多年交心挚友。
自己和叶紫,在外人看来,完全不搭,一冷一热,一冰一火,究竟如何成为了彼此的挚友,还得从时蓝高三说起。
父亲的葬礼上,时蓝在人前没有掉一滴眼泪,众人散去,她躲在角落哭泣,偷偷抹眼泪。
“拿着!”命令的口吻,声音却稚嫩得很。
几颗花花绿绿,皱皱巴巴的糖果,出现在时蓝眼前。
抬起藏在双腿间的头,出现在面前的女孩,一头干净的短发,五官秀气,却灰头土脸,运动套装,摊开一只手递到时蓝面前。
“谢谢”时蓝抽抽搭搭,湿漉漉的小手接过女孩手中的糖果。
“我叫叶紫,叶就是叶子的叶,紫就是紫色的紫”
抬头,挺胸,抹一把鼻涕,又一口气吸回去,她似乎尽量在表现自己的成熟,可缺掉的两颗门牙,簌簌漏着风,却又让叶紫口齿不清。
擦掉眼泪,扶着墙起身,时蓝嘴角勉强挤出半丝笑:“时蓝”
于是乎,两人的孽缘,从那天开始,就纠缠不休了。
说多都是泪,都是孽缘,孽缘~时蓝嘴角噙笑,拉拉身上的被子,就着丁香的清新透亮,窗外依旧星光点点,时蓝合衣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