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八日晚，李云野接到铁丹红打来的电话，电话中，铁丹红的声音显得颇为疲惫，又有几分沮丧及委屈：“蛮牛，事情很不顺，快一周了，接待我们的只是招商局的一位副主任，陪着我们到各处考察三天后，就推说有事，再也不见了人影。”
李云野疑惑道：“不应该啊，别的地方打破脑袋在抢，这几天，蓉城、双庆、夷陵，包括陇平市都有人来公司游说，也不知道陇平的人打哪知道我曾在天阳厂工作过一段时间，天阳厂还来了位副厂长。星湘这个态度，查到什么原因了吗？”
“上哪查？你家乡的方言太乱了，什么十里不同音，一个村子的人，有时口音都不同，我们的人下去考察，回来个个叫苦，联系当地政府，也大多是爱搭不理的。”
李云野顿感头疼不已，铁丹红说的口音问题是实情，就是自己，也仅能听懂两三种而已。
“蛮牛，恐怕你得亲自来一趟了。”
李云野有点犹豫，这几天，胡老三人不但住进了公司，还将一些老同事也招了过来，公司的宿舍本已比较紧张，为此，李云野不得不搬出宿舍住进了办公室，又给姐和姐夫在附近租了套房，以腾出住宿空间。按说，家在燕京的本可以不住宿舍，可是胡老说，一旦开始工作，哪有那个美国时间花在路上，住宿舍好，挤一点也没什么，正好可以利用休息时间讨论技术问题，对他们这些人来说，时间就是天！
“要不，我看还是先撤，或者到别的地方看看，比如蓉城或是双庆。”铁丹红电话里已经有放弃的意思了。
“那行，红姐你们先回来，星湘的情况，我找人了解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放下电话，李云野想了想，在家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老爸就是煤矿山一个科级退体干部，找谁呢？翻出通讯录一个个看着，最后叹口气：恐怕，还真得回去一趟。
十号，铁丹红一行回到公司，和李云野讨论考察遇冷时，她道：“给你打完电话，我就去了趟你家，和你爸说了这事，你爸也托人打听了，然后说：星湘市有人谣传野火科技公司是家新公司，没钱，明面上打着投资考察的名义，其实是冲着地去的，最好是星湘以地入股，并提供银行贷款担保，最后实验室建起来，野火科技又以当地人才匮乏，工业水平落后等理由转手溢价卖掉实验室，典型地空手套白狼手法。而且，我还有种星湘市不重视国内投资的感觉，那位副主任总在强调，去年星湘与外商签署投资意向三点二个亿，是美元。言外之意，嫌弃咱们初期投资的一千万太少了。”
“那是故意说的，就是在敷衍。恐怕那个谣言才是根本原因，而且，我爸打听到的也未必是全部。”
铁丹红点点头，道：“蛮牛，你说会不会是其他竟争城市故意放出来的谣言。”
李云野哑然道：“怎么会，我看更有可能是同行搞的鬼。实验室一旦成立，咱们的科研实力在国内只怕会上几个台阶，对那些不重视研发投入的企业来说，有点碍眼了。你想想，信息产业，目前有几家重视科研，舍得大手笔投入？睿想集团每年都会在媒体上说投入多少，取得了多少科研成果，真实情况如何，业内人是很清楚的。”
“那好，这事还得你自己去弄清楚。说实话，经此一遭，我对星湘已经没一点兴趣了。”
李云野点点头，和铁丹红又讨论了会公司这几天的情况，然后决定，自己明天就回星湘一趟，哪怕最终不选择星湘，但原委总要弄清楚。
就在铁丹红回京的当天，羊远轻也刚好从香江飞回燕京，刚回到公司，刘船迟就将他召到办公室，问道：“远轻，在香江和英特尔公司谈得怎么样？”
“这次我们是和国内其他PC厂商一起，主要谈的还是采购价格问题。英特尔表示采购价格没有商谈的余地，但可以在广告报销、价差返点、年终返点以及项目返点上作适当调整，我看，这是英特尔套牢我们的一个手段。”
刘船迟道：“这点明眼人都清楚，但没办法，AMD公司近年有些不争气，威盛电子去年经过多次并购、合资，已不单单是一家系统芯片组厂商，正在转型为全方位整合组件供应商，要不了几年，市场上出现威盛处理器也不奇怪；而且，英特尔收购野火开源操作系统后，听说已经研发出自己的通用操作系统，和微软的关系近来有些微妙；国内通用CPU项目也不是什么保密的消息，指令集架构有了那位年轻人，已经不是问题，所以，他们的危机意识加重了，才有了这次主动约谈。”
羊远轻点头道：“情况确实在变，但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英特尔仍然是我们的首选，这是市场决定的。还有就是，微软近来比较关注国内的盗版问题，我造访微软香江公司时，交谈中，他们透露将加大打击盗版的力量和措施，同时，还询问了我对野火操作系统及Linux操作系统的看法，看来，微软是有所顾虑了。”
“国家入世谈判正处在一个关键阶段，知识产权问题，一直是国外拿捏我们的谈判手段，这个问题，已到了不得不着手解决的时候。在这个当下，野火科技即将于下月发布的开源野火操作系统正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加上燎原计划和实验室项目闹出的动静也不小，这些，无意中契合了当前的形势，扶持是肯定的，这正是微软的顾虑之处。”
“芯片，系统，燎原计划，实验室，还有其他一些项目，野火科技的目标远大啊！”
羊远轻笑道：“目标是远大，不过，他们缺钱，上次我们主动上门投资，金额不可谓不小，没想到他们却拒绝了，我看终究是格局有限，有些小家子气。”
刘船迟不悦地看了眼羊远轻，道：“投资的事，你的心思他们未必猜不到，我怎么听说野火科技的铁总带队赴楚南星湘考察，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了，你呀！等野火科技正式发布操作系统后，金钐的办公套件，还是要配合的，不能落人口实。”
“楚南兰威电脑公司是睿想在中南地区最大的PC代理商，老总谢春明和我曾是大学同学，他向我打听过野火科技的一些情况，他说他有位堂兄在星湘市府上班，好像是个副处长什么的，给他说过上面有通知，政府部门的电脑严禁安装盗版系统，如果有国产替代，则一律使用国产。”羊远轻轻描淡写道。
刘船迟摇摇头，对这事，他不想再谈了，便换了个话题道：“睿想的国际化之路还是窄了点，东南亚一带，我们还是不错的，可在全球的排名却有些低。远轻，你觉得IBM的个人电脑如何，听说近几年市场份额一直在下降。”
羊远轻猛然站了起来，强行压抑着道：“刘总，您是说，收购？有可能吗？”
“IBM有意出售个人电脑业务，这是IBM公司主动透露给睿想的，只是说得比较模糊、隐晦，我相信其他公司也知道这个消息。有一点IBM公司看得很准：睿想集团急于拓展欧美市场，如何拓展？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什么时候？”
“估计明年才能确认，这段时间，你要把精力转移到这件事上来，针对那个年轻人搞的小动作可以停了，那样没什么意义，也显得气量狭小了些，不就是投资被拒吗！”
“行，听刘总的。”羊远轻已经被刘船迟带来的消息刺激得有些热血了，一旦目的达成，野火科技，也只是林中一棵树而已，而睿想集团，将成为一座山峰！
十五号上午十一点，李云野独自一人走出星湘火车站，坐上一路环城公交，打算先到星湘电脑城去看看。话说自电脑城这种专业卖场出现后，他还真没去过一次。
星湘电脑城就在马路边，两栋L形大楼围成个四边形，临街的铺面装修简洁，店面打理得干净、整洁，装机区、配置区、售后服务区、收银台都有醒目的标识，店员着装整洁干练，李云野还看到一位装机人员配带着静电环，装机理线也很熟练，显然受过专业培训，这家名为星浪潮的店看来实力不浅。
上了二楼，观感就差了，装机的人明显比一楼多，大多店面显得乱糟糟地，尤其是卖D盘的，门口的桌上摆着几个纸盒子，里面满满地都是光盘，不少学生模样的人正在挑选。
转了一圈，李云野信步走进一家经营光盘书籍及办公耗材的店，这家店收拾得还不错，光盘是那种放在塑料盒中的，包装也显得正规些，在货架上码得整整齐齐，还分了类。李云野看到了windows系列、msoffice及visual studio6.0等微软公司的产品，挺齐全，连还未正式发布的windows2000都有。
老板是位年轻女性，见李云野拿起一盘win2000，便道：“这是最新的系统盘，20元一张。”
李云野将盘放回架上，问道：“有没有Linux系统和野火系统。”
女老板笑道：“哟，你是学计算机的吧，这两种系统一般人听都没听过的。Linux系统有红帽最新6.0版的，不过只有正版，199元一套；野火系统也有，不过不是官网发布的，是自制的版本，集成了一些常用软件，只要50元。”说着，从架上取下两盒包装精美的光盘。
李云野先拿起野火操作系统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封面上，一只雪白的卡通兔子脚踏风火轮，在黄色的大地上飞驰。画得挺不错的，画面充满了浓浓的谐趣……
看了看背面的说明，注明的应用软件全是开源野火网站上发布的，女老板解释道：“这些软件是我们自己提前下好的，网速不快，下载也要花不少时间的。”
“行，就拿这套。”李云野伸手掏钱，又听背后脚步声响，随即，一道略显稚气的声音传来：
“姐，那什么培训班就是个骗钱的，说好的教T语言的，结果讲了一周的C语言，还就是照着教材念，那老师在黑板上写条语句，也是边看书边写，连分号是语句结束标志都不知道，下午的课我不去了，还不如自己看书。”
“学费都交了一千，你不去，那学费还能不能退！”
“不知道！反正我不去了！”老板的弟弟梗着脖子：“当初我说不去，你偏要让我去的。”说完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李云野笑着道：“老板，你弟弟很喜欢计算机？”
“你谁啊！告诉你，我可是有姐夫的。”老板的弟弟猛地窜了过来，瞪视着李云野。
“一边去！对不起啊先生，我弟他高考考砸了，脾气冲，您别见怪！”
李云野笑着摇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