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上午十点，李云野现身人工智能实验室，这让一有时间就守候在此的王安和长出一口气，打电话通知铁丹红时，明显听出铁丹红的语气轻松不少。
在埃文教授的办公室里，李云野看着埃文推到他面前的几本书，苦笑道：“老师，您怎么会想起让我学习骇客技术？”
埃文严肃地摇摇头道：“李，我知道你听说过骇客，但我不知道你对骇客的存在有何看法，在我眼中，每一个真正的骇客，都是数学疯子，大师级的天才。我知道你在研发操作系统，源码我也看过，在我看来，你对系统级开发的掌握程度还不够，内核的健壮可不是说代码精炼无BUG就可以的，要知道，这世上并不存在完美的操作系统。一个健壮的内核，其中一点，就是应该能够承受一定的安全攻击，并且，核心模块能够快速的恢复，如此，才能说是基本安全地、健壮地。而骇客的职责，并不是破坏，而是建设，所以，你必须要有这方面的学识储备，虽然，一个月的时间是远远不够的，只是帮你打开了一扇门而已。”
“李，会编程，能独立开发系统级软件，那只是工程师，说不好听就是码字工人，唯有具备创造性地研发能力，才是真正的大师。而每一位大师，在计算机科学领域，你要问他最得意的成就是什么？他会说：我推进了某个算法在单个或多个应用领域的拓展，或是改进、创新提出了一种新的算法，就这个意义上来说，系统级编程不过是算法的一种外在具现而已。”
埃文的话或许有点激进，但这也正表明了，对计算机科学的探索，他永不满足。李云野由衷地点头受教。
“贝尔那边，我已经给丹尼斯·里奇发去了邮件。小子，告诉你，不要对他有什么崇敬之心，见了面，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最好让他栽个大跟头，我才高兴！”
话一落音，埃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李云野却有些哭笑不得，那可是C语言之父，我一毛头小子，拿什么让他栽跟头？老师，您真心大！
下午六点，刚回到宿舍，王安和、何建中、邓萱三人就找上门来，不一会，铁丹红也急匆匆赶来，李云野心下虽然感激，但遵守承诺，只说参加了一个重要项目的研发工作，只字未露水手俱乐部的情况。
骇客，这个词在很多人眼中本就是神秘地代名词，那些名声在外的，只有极少数才是真正的大师级人物，而且，他们的显名也大都是情势所迫，像沃森和那三位看似粗鲁的老头，除了沃森，到现在李云野也不知道其他人的姓名。但他们的数学功底以及计算机知识的掌握深度，却足以将李云野心中存有的那份骄傲击得粉碎。
了解了情况，王、何、邓三人也就不再多说，而是知机地告辞先走了，李云野则陪着铁丹红出了学校，漫步在查尔斯河畔。
“蛮牛，你真打算回国后和胖王他们一起创业？”
李云野沉吟了一会，没有回答，而是问铁丹红：“红姐，这事你怎么看？”
“如果只是胖王，我不看好，他的性格太不踏实，倒是何建中和邓萱还行，只是，他们俩搞科研可以，搞管理，有点难为了。”
李云野笑道：“所以，胖王不是一个劲地在游说你吗？”
铁丹红停下脚步，偏头瞅着李云野道：“蛮牛，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胖王的，能提供技术支持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别跟我说什么一辈子待在科研院所的话。”
李云野苦笑道：“不瞒红姐你，我确实有个计划，只是还不确定，你要说是创业计划也行。这个计划我想了两年多，最后发现，我一没经验二不懂管理，三呢，私下里我无数次反思计划，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有些不切实际。最重要的一点，没钱，这个钱不是几万几十万，而是成百上千万，甚至更多。”
“哦！”铁丹红反而来了兴趣，催促道：“那你把计划跟我详细说说。”
“你听说过贝尔、劳伦斯伯克力、布鲁克海文还有麻省理工的林肯和人工智能实验室吧。”
铁丹红点点头，这些实验室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鼎鼎大名的，自然听过。
“信息产业发展到今天，我们国家与国外的技术差距在逐年加大，一大问题是：基础科研投入不足，现有的科研机构又面临着国家投入不足，产业转化率极低等诸多问题，而那些国内企业，先不说经营业绩如何，只说在科技研发上的投入，就远远落后于同等规模的西方企业。我的老师林秋峪和秦天民也不止一次讨论过这些话题。就拿我参加过的晨曦一号高性能计算机项目来说，项目成功已经两年了，可在我出国前，筹组中的晨曦公司依然还处在融资阶段，而晨曦一号的销售也极不理想，听说两年时间只卖出去了七台，而这两年，国内进口的同级别高性能计算机，数倍于这个数量。黎总师非常着急，而下一代的晨曦产品，又限于国外不允许更高性能的处理器出售给华夏，研发工作被迫陷入停顿状态。”
铁丹红怅然道：“巴统解散了，可对我们的封锁还是没停。”
“不会停的，只怕后续还会有更严苛的协定出台。”李云野冷笑一声。
“这些，和你的计划有关？”铁丹红疑惑地问道。
“我的想法是，打造一家完全属于我们国家自己的贝尔实验室，研发自主的核心技术。西方的技术为什么发展这么快，就是因为他们有一批全球顶尖的科学实验室，全球无数的科学家汇聚其中，极大地推动着技术、产业的创新与进步，凭着先进的技术与产品，他们对我们这些落后国家肆意进行价格欺诈与技术讹诈，即便国家派出大量留学人员，可能够接触并学习到真正核心技术的人只是少数，这其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回国，就像周大哥他们一样。”
李云野的言辞激烈起来，双目在黑暗中灼灼闪烁。
铁丹红静静地听着，这种状态的李云野，让她觉得十分迷人，只觉自己心脏活泼泼地，跳得十分欢快。
“这次，导师为我争取到一年的访学机会，所以，我想努力找机会去了解如人工智能实验室、贝尔实验室这类顶尖机构的运营情况，他们的组织架构、人员构成、科研立项和经费来源等等所有方面，为我将来实现自己的梦想提前打下基础。”
“可我听胖王说，你把自己研发的软件全部打包开源，那岂不是说，你一分钱也拿不到，又拿什么去创业？”
“也不是全部，指令集和操作系统我并没有开源。再说，科学研究可不能只靠一个人，也不能全指着国内的大学，我们国家还有众多的科研机构也正面临人才匮乏的窘境，反而你看国外的科研机构，里面的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全球各个国家的都有。所以，我想通过开源项目，能够找到或吸引一些志同道合的人才。”
“那你想过没，我们国家是否允许这样一支多国部队组成的科研机构，哪怕是民营性质的，只怕也会有诸多不便之处。”
李云野沉默了，铁丹红这句话也是他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
二人默默地往前走着，各自想着心事，过了好一会，铁丹红忽然悠悠道：“蛮牛，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还差几个月才满，怎么啦？”李云野有点莫名其妙，铁丹红的话跳得有些远。
铁丹红咬了咬牙，道：“霜霜在信中跟我说了，她一直在等你。”
这句话一出口，铁丹红就觉心口一痛，感觉脸上一凉，却是不觉间，眼中滑下一颗泪珠。
李云野张口结舌，这话猛然从铁丹红嘴里说出来，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半响，才讷讷道：“那个，红姐，我明天就要出发，去贝尔实验室学习一段时间。”
铁丹红心里莫名一松，却瞪了李云野一眼，哼道：“我看你能躲到几时！”
转身到路边扬手招了辆出租，李云野怕出意外，跟着上了车，将铁丹红送到斯隆学院，看她进了学院，才放心回转。
回到宿舍，李云野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次日上午，李云野忍着晕机的毛病飞抵大苹果城，为了赶时间，出了机场便搭乘一辆出租车前往二十英里外的默里山，那里是贝尔实验室的总部所在地。
司机是位中年白人大叔，最开始还以为李云野是东日人，一脸地嫌弃，李云野猜想，这位大叔可能是经历了前些年财大气粗的东日人满世界买买买，尤其是八十年代收购帝国大厦的事情，只怕给这位大叔留下了不太愉快的回忆，因此，李云野赶紧声明自己是华夏人，此行是去贝尔实验室访问学习的。
白人大叔瞬间激动了，滔滔不绝地开始夸耀起贝尔实验室所取得的光辉成就。
李云野见他如数家珍，便询问大叔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以前是电气工程师，有自己的公司，后来破产了，我又不想再进公司受人约束，就开了出租，虽然比较辛苦，但收入不错，也终于不用面对劳工联合会那帮盛气凌人的家伙了，哈哈！”大叔欢快地吹了声口哨。
李云野一乐，这老美还真放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