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野出了导师家，慢慢地往宿舍走，心里琢磨着如何说服秦老师，还有一点难以启齿：微电子所可不缺电脑，大型机都有好几台。他可不想为了学校机房那点可怜的上机时间，啃着冷馒头拼命压榨每一秒的上机时间。
到了宿舍楼前，李云野抬眼就正好看见骆滨海很狗腿地陪着铁丹红和岑诗霜从楼内出来，下意识地转身想躲，就听一声叱喝：“瘦狗，往哪跑！”
唉！剽悍的铁玫瑰怎么就记不住自己的绰号呢？哪怕亲切的叫声“蛮牛”，也会有春风沉醉的感觉，可惜了天生祸水颜。
李云野硬着头皮迎上去，岑诗霜作势要揪李云野的耳朵，李云野往后一跳，嚷道：“授受不清，淑女！淑女！”
冷不防铁丹红上前一脚踩在他脚面上，李云野“嗷”的一声，单脚跳了起来。
“回来了不找师姐报到，找打！”铁丹红笑吟吟地。
骆滨海一把揽住李云野的肩膀，笑嘻嘻地：“蛮牛，你回来的正好，我弄到几张内部电影票，有去年上映的《终结者2：审判日》，一起吧，看完电影你请客。”
“凭什么我请客？”李云野不服。
“我请电影票，你请吃饭，合情合理，难道你想让两位美女请客？你好意思！”
“好意思啊！我脸皮厚，是吧，两位大美女。”
“呸！”铁丹红啐了一口，“你小子现在都博士生了，牛得不行！今天就你请，皮厚不管用。”
几人一路说笑着出了燕清大学，直奔燕京电影学院。
燕京电影学院不时会有一些新近上映的优秀国外电影在校内的小放映室放映，主要供学生观摩、学习，也有开拓学生视野，了解国外电影产业的最新发展情况的目的。放映室一般不大，也不对外开放，放映的影片也大都是原声版本。当然，有学生私下卖票总是免不了的。
李云野四人走进电影学院时，随处可见穿着打扮极为时尚的帅哥美女，相形之下，铁丹红和岑诗霜倒显得有些普通，至于骆、李二人，只能泯然众人矣。
骆滨海心内有点后悔，打着哈哈领着几人进了放映室，里面也就坐了三十来人，不一会，灯光一黑，电影开始了。
第一部是部老片：《2001太空漫游》，这片子李云野看过，当时是在花城图书馆看的，也是原声版，连字幕都没有。今天这部倒是有字幕，只是和上次看的时间短了几分钟，似乎剪了些镜头。
这一部放完，中间只休息了十分钟，第二部影片《终结者2：审判日》开映，这部电影是去年七月在国外上映的，国内很多人连名字都没听过，开始，李云野以为只是一部火爆的警匪片，可当液体金属人出现时，李云野的眼睛瞬间睁圆了……
震撼中，电影结束了，几人出了放映室，骆滨海感叹道：“这才是电影！这才是科幻！什么时候国内才能拍出这样的电影啊！”
铁丹红和岑诗霜尽管也被震撼了，但对这类打打杀杀的电影显然不太感兴趣，催着李云野赶紧找家店吃饭，天色可不早了。
几人就近在电影学院外找了家看起来不错的小餐馆，点了几个菜慢慢吃起来，骆滨海边吃边滔滔不绝的谈论终结者电影里的特效镜头，不时还吐槽几句国内所谓的科幻电影，像前些年上映的《大气层消失》、《霹雳贝贝》什么的……
李云野扭头四顾，在桌下狠狠踢了骆滨海一脚，骆滨海吃痛，瞪着李云野道：“蛮牛，干嘛踢我！”
岑诗霜终于忍不住，咯咯轻笑了起来，骆滨海眼一亮，道：“看，我说的有道理吧，霜霜都笑了。”
“这位同学，不懂别乱说，要闹笑话的！”邻桌站起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壮汉，一米八五的身高，健硕的身材极具压迫力，可惜的是，长了对单眼皮小眼，看着莫名地有些喜感，李云野隐隐记得在放映室看到过这人。
骆滨海眉毛一扬就要反驳，铁丹红瞪了他一眼，侧首对壮汉道：“对不起，打搅到你了。”
李云野低声对骆滨海道：“老大，这店里吃饭的很多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说不定还有老师，你一个理科生，扯什么艺术。”
骆滨海不在意地道：“说说怕什么，理科生就不能谈艺术？哪天我也写个科幻电影剧本，比如骑牛上月球，怎么样？”
岑诗霜再也忍不住，咯咯大笑了起来，铁丹红也是忍俊不禁，李云野嗤道：“那你还不如到太阳上去种田！”
壮汉也笑了，摇摇头起身走了。
骆滨海低下头，假意抹了抹汗，低声道：“刚才那壮汉我认识，是个导演，叫江思源。”
几人一愣，听骆滨海继续道：“我有个高中同学考入了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分到了燕京电影制片厂，去年暑假我去找他，正好碰到过这个江思源，是个海龟，我同学说他才华惊人，只是时运不济，燕京电影厂这两年在走下坡路，所以……”
骆滨海耸了耸肩，李云野若有所思，看了看江思源刚才坐着的位置。
吃完饭，几人回到学校，分手时，铁丹红一副刚想起来的模样道：“蛮牛，我爸说，让你有空去一趟我家，他找你有点事。”
李云野突生找死之心，贫道：“去你家？见家长吗？”说完撒腿就跑。
铁丹红大叫一声：“小贼找死！”拔腿欲追。
岑诗霜咯咯笑着紧紧拉住暴走的铁丹红，骆滨海大笑叫道：“蛮牛威武！”说完也撒腿就跑。
三月十日，李云野接受了导师秦天民的一场特别考核，考核持续了两天。十五号，秦天民再次召见李云野，他并没有对李云野的考核成绩做什么总结，而是给了一份研究课题表，道：“云野，你自己选个研究课题吧。”
李云野认真看了一遍课题表，抬起头道：“老师，您对CG技术在影视特效方面的应用怎么看？”
秦天民诧异地看了看李云野，课题表中好像没有这方面的研究课题吧，他想了想道：“这方面国内的资源很少，国外公之于众的CG软件只能用于一般场景，核心制作软件大多是秘而不宣的，比如工业光魔公司。而且，CG特效电影投入成本大，制作周期长，以目前国内的实力，想制作出媲美欧美那些顶级的特效影视作品，根本不现实。而且，高性能计算机，西方国家对我国实施禁运，想跨过这道门槛，难！”
李云野皱紧了眉头，低声道：“高性能计算机吗？”
秦天民看了看李云野，忽然想起訾老曾教导过他，起身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拿起了电话，李云野清晰地听到了“计算所智能计算机研发中心”这个名称。
三月十六日上午九点，李云野拿着学校开出的介绍信，搭乘公交找到计算所计算机智能研发中心，顺利见到了晨曦一号高性能计算机研发项目组的系统架构总设计师黎国明。
黎国明很疲惫，不时伸手指按揉太阳穴，话语间没有多少客套：“小李，秦教授有没有给你介绍过项目基本情况？”
“说过一点，但老师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吧，先说说你来实习的计划和目的。”
“我想深入学习计算机硬件知识，尤其是高性能计算机以及它所运行的操作系统。”李云野简单一句话说了自己的想法。
黎国明听了没什么表示，起身道：“晨曦一号，是我们这个项目的名称。”
黎国明带着李云野走进实验室，在各个研发小组间转悠着，李云野见到很多在微机前埋头工作的研发人员，对黎总师的到来恍若未见。
“这个项目的由来，源于前几年，国家费尽周折引进了几台高性能计算机，可根据外方要求，这些机器必须安装在一个透明玻璃机房里，机房钥匙由外方工程师控制，我们工作时的一举一动，都被机房外面的外方工程师看了个一清二楚，所有的运算数据外方工程师也是一目了然，毫无秘密可言。对于我们这些科技工作者来说，不啻奇耻大辱！”
李云野心下凛然，他想起在汉斯东方的日子里，那绝不允许国人靠近一步的五轴加工中心，也是安放在一个独立、封闭的小房子里的。
“你说我们怎么办！当然是研发我们自己的高性能计算机，这不是什么争口气，这是我们国家必须掌握的国之重器。”
黎国明的语气平淡，但话里的铿锵之意，却无处不在。
转了一圈回到办公室，黎国明道：“小李，你的水平我不怀疑，你最缺的是实践经验。目前，晨曦一号已经到了最紧要的攻关阶段，希望你能沉下心来，在努力学习的同时，为这个项目的成功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
李云野重重地点了点头，解下随身的背包，从里面小心拿出几本笔记放在桌上，道：“黎总师，这是訾云教授当年研发银河机的工作笔记和心得，我想，您应该能用得上。”
黎国明的眼睛瞬间亮了，下意识地道：“老林这家伙果然没说错。”
李云野恍然大悟，看来，兜了这么一大圈，这位黎总师真正的目的在此，如果今天没拿出来，只怕过几天黎总师也会主动问起的。看来，林老师早把自己给卖了。
“您和林老师？……”李云野试探地问道。
“嗯，啊？你是说林秋峪林教授？以前同事过一段时间。那个小李，你这几本笔记可帮了大忙，太谢谢你了。这样，时间不早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安排你实习的事，嗯，还得给你配台微机才行，你看386怎么样，虽然不是新的，但也是IBM原厂货，性能还是可以的……”
好嘛，这下什么都有了！李云野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吃过午饭，黎国明将李云野扔到综合办就不管了，综合办一位工作人员熟门熟路地帮李云野办好实习手续，分了宿舍，是个两人间，两张床对向摆放，中间是由三张书桌拼成的长条桌，桌上有两台乳白色的微机，工作人员指着靠外那台微机道：“这台微机归你使用，保管守则压在键盘下。和你同住的叫贺泽凡，是留学归国的软件工程师，人很好说话的。”
李云野见床上只有一套叠好的铺盖，被子上有两套白色的工作服，床头柜上还有个搪瓷脸盆，里面放着一套洗漱用具，至于换洗衣服，就得自己回校拿了。那位叫贺泽凡的工程师床上很凌乱，堆了许多书，床底下的脸盆里，一堆脏衣服上，两双揉在一起的袜子十分打眼。
李云野皱了皱鼻，送走工作人员后，先仔细打量一番分给自己的微机，目光火热起来，拿起那张守则看了几眼，随手拉开抽屉放了进去。至于桌上另一端杂乱的书本纸笔，他可没动，换做自己，也不喜欢让人动的。
锁上门，李云野快速出了智能中心，搭车往回赶，心里盘算着要做的事，首先，得弄辆自行车，智能中心离学校稍远，总搭公交，时间一长，这开销还真有点大。他刚到智能中心时，就注意到大门右侧有个自行车棚，里面摆满了自行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