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冷气开到最大,光洁雪白的墙面反射着白炽灯的光,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顾忆希想到了另一个点,问罗蒋:“我们公司的数码技术和顾漠希的差别有多大?”
顾漠希带走了整支德国数码团队,这是整个全球首个将面料作为标的物的数码技术团队,代表着某一范围内最高的技术能力。
顾漠希突然间带走了团队,把利顾集团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即使它马上投入了大量资金,重新开始,短期内都难以企及顾漠希的百分之一。
客户有了借口,要求重新展开各式各样的谈判,最终佣金近乎腰斩。
最可恨的是,此消彼长之下,客户对利顾不满,在布料控制上转而向顾漠希的公司靠拢---顾漠希与国内的梭织教父杨万里有项目的合作。
顾忆希深知利顾与顾漠希公司之间有差距,所以他不是问谁比较好,而是问,双方差别有多大。
罗蒋再次结舌,然后婉转地说:“以最快的速度,我们需要两年才能追得上。”
顾忆希嗯了一句,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两年,这里面的差别可以说天量来计算。
他说:“所以,除了钱之外,我想叫顾漠希把数码技术转给我们,顺便叫他劝服杨万里,叫他继续提供国内梭织布料的资料,完善我们的数码技术,从而有筹码从客户手中拿下更多的布单,你觉得怎么样?”
数码,布厂,服装客户,利顾,四者关系一荣俱荣。本来顾漠希可以为利顾带来天量的好处,一言不合,他将数码带走,将布厂资料带走,直接将利顾集团断一臂。
将这些拿回来,这么破天荒的要价,罗蒋都不好意思,也不敢回答了。
顾忆希沉思片刻,把罗蒋叫了出去,然后拨打电话,电话另一端的是顾漠希。
“漠希啊,你将数码团队带回来,再把杨万里劝回来,你看行吗?”
“弟啊,反正你还拥有利顾的25%的股票,这样对你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哦,弟妹还没回来对吗?”
“最晚后天,我就派人拿资料过去给你签。”
“最后说一句,我觉得弟妹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再见。
打完电话后,顾忆希没有理会顾漠希那里扬起的滔天巨浪,还在空气房里品着小茶。
两个小时后,顾忆希问罗蒋:“公司在深城的那块地的文件,送过去给顾漠希了吗?”
罗蒋答:“公里已经派人已经送过去了,而且钱也到账了。”
顾忆希挑眉:“谁送过去的,和我说说顾漠希的脸色?”
罗蒋没想到顾忆希还有这种恶趣味,于是打了个电话给相关的人,然后尽可能说得生动,有趣,将顾漠希伤心欲绝的神色说了个完整。
最后他说:“听说,顾漠希还把王厚霖骂了一顿,赶出了房间。”
顾忆希哈哈大笑,忽地想到了,问:“那现在王厚霖去哪了?”
罗蒋耸肩:“在查我们的人,做无用功,而且看样子比较恼火。”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对于王厚霖,他一直是高看的,将他作为顾漠希手上最大的一员大将,比股票鬼才李建峰厉害,更与只会动武的小优这个匹夫有天渊之别。
对于只会动武的小优,他是不屑的。虽然他曾经也是武术界当中的一员,但他不同!
顾忆希:“没想到,顾漠希牢不可破的四人组竟然因为一个女人散了。王厚霖...你说,我招他回来怎么样?”
罗蒋窒了窒:“怕是很难。”
顾忆希往椅子后面靠,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人都会变的。还是说我的钱不多吗?不香吗?罗蒋。叫蒲松轩接触他。”
罗蒋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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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和顾漠希谈完话后,就离开了酒店,冷脸开着家里佣人的旧车子,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一下车,马上赶去见了他的外公,李氏集团的话事人,李道一。
他的母亲出去玩了,于是诺大的大厅里只有李道一一个人在吃晚饭,冷冷清清吃了几口五花肉,刚吃了几口被匆匆赶回来的周元强行拉走了。
书房里,李道一喝了一口茶冲去满嘴的饭菜味,很是不满:“你就说有事要和我商量,现在是商量吗?我还没吃饱,是你硬拉了我过来!”
看着眼前的外公,周元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
之前在路上想到的种种理由和前因后果,全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亲的亲人。
看他这副模样,李道一怒目圆瞪:“你说,你已经多少天没回宅里了?回来也不一块吃个饭,你还当这里是你的家吗?”
最后,看着周元胡子拉渣,一脸憔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李道一是恨铁不成钢,拍案而起说:“就为了一个小女人,你就变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更可恨的是这个女人还不是你的老婆!她是别人的老婆,小子,你长点心吧。”
一连几问。
最近周元实在是让他失望透顶。天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家都不回。
他李家的孩子不是这样的,李家是以家庭为重的,顺带着享受人生,只有顾家才是工作至上的机器。
周元这样颓,在他眼中等于半废了,还不如去和女孩子鬼混呢!
周元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说了一句,无奈致极:“外公,我想救她,我要救她。”
李道一拧头,看向别处,嫌弃地不再看这个不肖子孙,而且还是傻的孙子。
周元重复:“外公,我要救她,你一定要帮我。”
李道一气不打一处来,怒吼:“救谁?游向晚吗?”
周元用力点头。
李道一更气了:“她是顾漠希的老婆,她就是顾家人。你竟然要我帮顾家人?你知不知道,当年就是顾家人抢了我们本应有的利顾集团的一半股份?他们是我们的仇人!”
周元声音透露出无尽疲惫,说:“这些我都知道,你经常和我说,我不敢忘记。但这些和她无关,她不是顾家人,不是吗?最起码,她还没嫁给顾漠希。”
李道一气极反笑:“难道救她回来,你就敢把她娶回来?如果你敢娶她回来,她是你的人,我一定护着她。”
周元快速地回:“我敢,我一直都敢,只要她愿意。”
李道一:“你拿钱掷她,一个亿不成两个亿,十个亿,把她掷晕,我们有的是钱,她还会不答应?”
周元低头,轻声说:“你不懂。外公,不要说钱,我连命都可以给她。”
李道一真的生气了,也失望了,伸手指着他:“不要命?那你现在就去死!你真是不肖至极,我李道一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王八蛋孙子,蠢货!”
这么说着,他怒气冲冲就要往外走,不再看这个臭小子。
他走到门边,身后转来咚一声闷响。
周元在他身后说:“外公。”
周元竟然跪在地毯上了,又犟又可怜地看着他:“外公,我求你这一次,日后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晚晚,不能有事。
李道一气得人都发抖了,血压一直往上飙,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大花瓶,用力扔过去。
一声闷响,周元的头被掷到,破了,一滴滴鲜血从额头上流下。
第二声闷响,花瓶掉落在地毯上,没有破,一路滚到李道一的脚下。
李道一怒吼:“小子,你竟敢不躲!”
周元就用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看着他,一声不吭。
“小子,你还敢这样看我?我不会心软的!看我不打死你已经是你三生有幸了!”
周元:“外公。”
李道一怒气匆匆,胸口不断起伏,看着周元的可怜样,终究没有再说更难听的话了。
于是,周元开口了,慢慢述说他的无奈,他的希忻,他的诉求...他曾经的垂死挣扎,相当长一段时间不看她不理她,却无奈地越陷越深。
刚听了几句,李道一大致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在旁边椅子上重重坐下,气得喘气直捶胸口,痛心疾首。
“你这样,对得住养你的母亲?对得起我吗?你这样自残,和不懂事的喊打喊自杀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
“你白吃我们李家这么多年的饭了!”
周元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随意地抹去额头上的伤口,抹得一脸都是血。
他拖了另一张椅子,坐在李道一的对面。
一个头发花白,红光满面,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个年纪尚轻,颓废的打扮,满脸是血,却倔强地抿着嘴。
周元认真地说:“外公,我们谈一谈,好吗?”
外公。
游向晚是一个好女孩,真的是一个好姑娘,除了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子的人。她长得漂亮,内在更漂亮,是我不够优秀,没有抓紧,错过了她。也许我一辈子都会惦记她。
外公。
首次看见她我就觉得她很面熟,这于脸盲的我是多么难得啊,就像是全世界黑白色,突然有了一道彩虹。
我深信这是上天的安排,是我们的缘份。当时她穿着工装服在洗车,一看到她,我的心就乱了。
外公。
除了你和我妈,我只认得她,第一次看到她就觉得熟悉,第二眼就认住了,这是天注定的缘份,不是吗?
外公。
当卓越广场刚动工的时候,我意气风发,觉得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觉得世界都是我的,开着车子到处跑。
是她,在我最得意的时候泼我冷水,对我说,卓越广场会对大片大片的租户产生恶劣的影响。
在她成功劝服我,让我重新评估这个项目,是她挽回了上千户小租户的安逸生活。但她却对这件事毫不在意,是真的毫不在意,像尘埃盘随意挥去了,只是感谢了我的工作。要知道,那本应就是我应该做的啊,她反倒感谢我。
外公。
我曾经试过放弃她,觉得她骗了我,隐瞒她的身份。可我在电视里我看到她了,她扑向顾漠希,替他挡了硫酸....
当时我以为我恨死她了,因为她连告诉我的名字都是假的。我幼稚地以为她骗了我,所以我对自己说,不要再理她,把她忘了。
外公,我喜欢她,不因为她的样貌,不因为我只认得她一个女孩子,仅仅是...我爱她,无可救药。
外公,我想救她,她现在身陷勿仑,很危险,我想救她仅仅是因为顺从本心而已,并不是伟大和不求回报。
周元说得安然平淡,但李道一由一开始的愤怒不屑,到后来的无奈和心痛:“你就是傻小子!你就是傻。”
周元:“外公,我不得不承认我很爱她,我想这一辈子就爱这么一个女孩子了。“
周元:“外公,我想我病了,但若她出事,我想这不是忘掉她的好办法,所以我一定要竭尽全力救她出来。”
看到这个傻小子这么傻,李道一松了语气:“说说看,事情怎么发生的,今天她和顾漠希的婚礼,全世界都知道出了变故。”
周元摊在椅背上,又重新坐直了,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和他与顾漠希商量的全程都说了出来。
“外公,只有你才可以不在意地接触到他,引诱他。”
李道一深思了半晌,说出一番完全不一样的建议:“你们会这样想,是因为你们还年轻。”
周元疑惑:“外公,顾忆希的年纪和我们差不多。“
李道一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纠缠于他傻,顾忆希精明的话题中。他只说:“顾忆希的人生历练不是被我和你妈保护的你所拥有的。”
想要引他出来,只能以退为进。而且,要作出一种我迫不得已的态势。所以,你和顾漠希定的人计划,要我稍为润色,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周元:“怎么做?”
李道一:“让我和顾漠希说。”
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你这个傻小子,哪里是会顾漠希的对手。和顾漠希合作....也许,真的有机会将顾忆希拉下来吧。
顾漠希这个小子,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