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巫王知道了瑶娆老娘是月女人的身份后盛怒不已,若非北堂星极力求情,北堂瑶娆母女就活不到现在了。他曾给北堂星两条路,一是继续留在巫族,二是跟瑶娆老娘回月女国。北堂星是巫族忠心耿耿的神医,他在这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为了不让巫族生病的人们得不到治疗,他毅然放弃了儿女私情和父女亲情,这些年来,他没有忘记过瑶娆娘,没忘记过他那个可爱的小女儿,他只恨当时这一身家传的医术没有传人,当然,除了瑶娆老娘。那之后,他便收了几个徒弟,如今,这几个徒弟也已经满师,而他,却无法回到过去,只有遗憾悔恨在梦里纠缠。
如今凌天飞重新问到这个问题,还是用审视灵魂的角度,北堂星如死水的心,慢慢活了……
北堂星握着瓷碗的手已经微微颤抖,他没有马上回答,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沉默。凌天飞并没有催促他,也不再给他压力,微微垂目,温柔的抿着碗里的血红色却带着浓浓酒香的液体,那动作文雅而秀气。和他凌大官人的气质完全迥然。
沉默了片刻,才轻声的说:“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我是个巫族人!但现在,如果有机会给我再选择,我会选择瑶娆母女。”
北堂星说的很慢,因为慢,话语才更有力量,更可信。凌天飞完全可以把握到北堂星此时的心境,一个失去很久的宝贝再有得到的机会,还有人会傻到再次放弃么?
凌天飞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嗯,我会把你的话带给干娘,来,喝。”
北堂星愣了下,眼神有些黯然,“只要一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香香永远都是那样,总是执着于某些事情。”闷头闷脑的喝着酒,神医干爹大人有些小伤感。
凌天飞看着北堂星的神情沉郁下来,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他压低声线,用只有北堂星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救活了安安,干爹就和我离开这里吧,干娘很想你,瑶娆也很想你。不要露出什么表情来,那个六长老在盯着我们,他看我的眼神透着一股子邪意,他这么看着我干嘛,搞得我跟他杀父仇人似的。”
北堂星暗暗点头,提高了声音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干爹,那我们就是亲人,我知道你受了伤,而且是很严重的内伤,你放心,既然你来到巫灵平原,见到了干爹,你所有的伤都不算什么了,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不会有任何问题,来,先让干爹把把脉。”
私底下北堂星给凌天飞传声道:“正如你所预料,六长老是苏拉图的父亲,苏拉图一直很喜欢四公主。而巫王是最宠妍儿这个妹妹的,他曾经半开玩笑的对妍儿说过,妍儿,大哥让你以后的老公当巫王好不好?四公主当时撇了撇嘴说,嘁,我老公英明神武,不用当巫王来证明。巫王听了四公主的话哈哈大笑,接了句到时候再看吧。这些话或者只是戏言,但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本来四公主就生的漂亮,人又十分可爱聪慧,不少儿郎喜欢四公主,这些人之中,最有希望把四公主追到手的就是六长老的儿子苏拉图,巫王对于苏拉图也是十分看重,也就是说,下一任的巫王苏拉图很有希望,我们巫族是很民主的,在巫王的选举上但求公平,不是世袭。苏拉图也以为自己会江山美人一怀揽,他也打算好了在这个篝火晚会上对舞的时候向四公主表白,但是你来了,苏拉图连向四公主提出邀请的机会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四公主将贴身之物挂在了你的脖子上,你可知道,在对舞中,接受女子之物便是接受了她的爱,男子亦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苏拉图自然会发表,六长老见自己的儿子与巫王之位背道而驰越来越远,自然也看你不爽,所以才会出手教训你。”
凌天飞把胳膊顺出去,让北堂星摸着脉,听着他暗地里传的话,着实是吓了一大跳,对于巫六,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看自己的目光尽管已经极力掩饰,但其中的阴毒与寒冷仍旧让他心生寒意,而且他和那个死麻脸胖子联手控制苏拉图明明就是想要将自己送进阎王爷的怀抱里,那哪儿是教训,简直就是谋杀,难道他不知道小爷是复活安安的必然条件么?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又岂是为儿子不爽这么简单?
“干爹你看我不会有事儿吧,帝君那货可是很厉害的,尤其是临死反噬,我好怕怕,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运功疗伤,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体内筋脉依旧有几根接不起来,那关键的几根接不起来吧,我体内的真气大多就是散的,无法形成有效的循环,如果不能接起被帝君震断的筋脉,我可就玩完了。”凌天飞此时的表情那就是一个标准的病人,焦急,无奈,殷切,渴盼,这份表演功力,还真是很到家。
他没有将自己对于巫六的推论和北堂星说,暗地里表示了自己的惊讶:“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不知道啊,要是知道接受她人东西就是接受对方的爱,我是打死都不肯的,怪不得刚才妍儿的神情那么奇怪,原来是以为我……唉,这可怎么整啊,她还小,我怎么好意思下手?”
北堂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因为是背对众人,所以并没有人发现,他嘴上很笃定,很医者父母心的安慰着伪病人凌天飞:“放心,没事的,为了瑶娆的幸福,我会很快治好你的,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就算是个死人,到了我的手里,那也得起死回生,难道你忘了江湖上的传言:阎王殿上生死簿,北堂神医可改写,明去我那,我给你扎上两针就好了。”
暗地里却很严肃的警告凌天飞:“告诉你啊,不要对四公主有什么企图,她还小,以你话的意思是,她现在小你不好意思下手,等她大些了,你就要下手是吧?”
凌天飞当时就很纳闷,这干爹帅哥的理解能力咋就这么强呢?连潜的无底洞那么深的潜台词都把握的如此精准,怪不得干娘能看上他,岂是好狗运和月老的乱点鸳鸯谱起作用啊。那是干爹本事大啊。
凌天飞讪讪一笑:“怎么会,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我背上还有一个国家,而且外面还有两个大宗师虎视眈眈。”凌天飞总觉得诸葛典玄和萧纵横知道他没死,现在正磨好了刀等着他出去宰杀呢。
“希望不会。”北堂星看了凌天飞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也希望。”凌天飞笑声咕哝了一句,声音太小,以至于北堂星也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北堂星皱起浓眉。
凌天飞露出单纯无害的笑容:“没什么,我说肯定不会,对了,太上明明有九把椅子,为什么只有八个人坐呢,最后那一把我还以为是留给你的,可最后你也没坐那,那把椅子是属于谁的啊?”
对于这个问题,北堂星并没有马上回答,眉宇间却生出一丝难见的黯然,眼神蓦然深远无比,仿佛天边带着苍凉气息的浮云。
“那不仅仅是一把椅子。”北堂星如此突兀的话让凌天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丈三和尚的头脑,他没有插话,因为他看得出这位医神干爹目光里的唏嘘,他低眉顺眼,轻轻抿着碗里血红的液体,等着北堂星的惊天之言,外表年轻的他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大事,早就不是那个四射冲动青涩的家伙了,当然,他也没有全部抹杀年轻人应有的特质,只是此时,他很有耐心。
让丫郁闷的是,他的耐心并没有收到相应的尊重,因为北堂星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抬起屁股,拍了拍凌天飞的肩膀:“关于那把椅子的故事,或许大长老告诉你更合适些,少喝些酒,明天我派人去接你。”说完,就不负责任的走了。
凌天飞望着北堂星洒然而去的背影,头偏了偏,暗骂:“这货,不厚道啊。”
脑子里某个小人拿着粉笔一个问号一个问号乐此不疲的画着,凌天飞头大如斗。倏然,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缓缓笼罩而来,心中生出一丝警惕,凌天飞回头看去,巫王铁幕真端着一壶酒,带着有些憨厚的笑容,向他走了过来。
“凌先生,我们巫族的血酒比起你们外面的酒,怎么样?”巫王一屁股坐在凌天飞的对面,人畜无害的笑着,凌天飞却觉得这货是笑里藏针没安好心。
凌天飞竖起大拇哥,由衷的赞叹:“好,香而不腻,醇而不浓,酒虽烈,却是喝了不上头,我现在有些晕,却不头痛,实在是好酒,比起剑南春,五粮液也不遑多让啊,和路易十三XO人头马也有一拼。”
见铁幕真目射疑光,凌天飞哈哈一笑掩饰过去:“我说的是我们家乡里昂贵的要死要活的酒,那些酒最大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贵!不说这个,来,敬你一杯,多谢巫王的热情款待。”
铁幕真也是豪爽之辈,但对于凌天飞却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敌意,但并不影响对他的欣赏,这厮,实在是一个妙趣横生的妙人儿,让人惊喜无限,若是死了,实在有些可惜。尤其和凌天飞对饮了几碗酒,他明明已经喝得醉醺醺了,但眼睛却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仿佛冬夜里天边最亮的那一颗星辰被加了自动档,亮的已经让人无法逼视。
“凌先生不用客气,您是巫灵平原十六年来的第一个客人,好好款待您是应该的,虽然,不怕坦白告诉你,我很不喜欢你。”铁幕真的强势已经是高山群岳,他用不着藏着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