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声音极轻,却逃不过凌天飞和牲口的听觉。
凌天飞看了牲口一眼,目光里满是征询之意。牲口嘴角笑容一凝,又重新散开,但是笑的有几分不自然,他声音低了几分贝,说:“放心,可能只是路过附近,在上面呢,这里如此隐蔽,我又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不过能有人知道这里。”
牲口的话马上被事实否定,砰砰砰’轻轻叩击的声音响了起来。
凌天飞眸子蓦然亮了起来,甚至可以让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失色,眸子里只是一味的平静,看进去,却深邃的看不到底,宛若万丈深渊。他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那扇转门,苍白的手握到了龙啸神剑上,体内并不浓厚的真气被他聚集了起来,贯到手臂上,等着外面的人找到入口,又或者以暴力的方式破坏掉这里,然后给与他所能施展出的雷霆一击,然后逃之夭夭,如果必要,三眼虎王不得不再客串一次坐骑。
凌天飞一个人的时候,问过三眼为何选择来牲口这里,三眼的回答很让人无语。丫说,张盛寇家比较豪华,又有很多美食,我喜欢。凌天飞对着三眼猛翻白眼,念影同学也用龙爪鄙视三眼。三眼没有一丝羞愧,很是得意的拿三只眼睛对念影示威。
凌天飞没有怀疑张盛寇。他看得出,牲口没有撒谎,他说话的时候,眼瞳是向右看的,右边是回忆的方向,左边是撒谎。这是二十一世纪科学研究的结果,很有可信度的。
如果外面找来的人是雷哲,估计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凌大官人估计是插翅难飞。但外面脚步声很轻,轻的就像落叶一般,而且只有一个呼吸声,呼吸的频率很奇怪,好像暗合眸中规律秩序。外面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呢?这个问题不仅凌天飞想知道答案,张盛寇也知道。
他很庆幸,庆幸凌天飞不是个糊涂虫,没有在这个时候怀疑到他身上,也很庆幸自己不死糊涂虫,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关键时刻悬崖勒马,没有对凌天飞出手。
凌天飞从握上剑柄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不同了,他就像一把出鞘的神剑,凌厉绝伦,气势宏沉,如厉风,如山岳。
虽然明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但他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与剑意,实在是让人难以呼吸,几欲窒息,甚至是开口说话,都很困难。
自从凌天飞杀了帝君之后,他身上的气质就有了质的改变,又或者说是升华。凌天飞本身并没有察觉,张盛寇却清晰的感受到了。杀了大宗师,凌天飞多了一份自信,一份睥睨万物,傲视天下的自信。气势陡然增强数倍,那种杀伐的冷意能让滚烫的沸水瞬间冰化。其实,丫确实有这本事。
张盛寇肉掌攥成拳头状,因为手掌肥厚,所以不至于青筋暴起,但这双拳头打死过猛虎,搏斗过鲨鱼,实在是很厉害的武器。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十分迟缓,老态龙钟,两人屏住呼吸,都摆出了最佳的作战姿势。张盛寇没有丝毫的犹豫,他选择站在凌天飞这一边。他相信,这个小子如果这次可以大难不死,必然能够走出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在迈向大宗师的道路上,也会顺畅很多。就算和他拼搏,一起领导女儿国对抗各个虎狼之国,也是人生一大乐事。看着凌天飞侧脸坚毅的线条,还有他深邃静和的眸子,牲口也很淡定,他相信,命运之神是眷顾凌天飞的,他靠在凌大官人身旁,一样会受到幸运女神的祝福。
不知过了多少世纪,凌天飞的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但他握着啸龙神剑的手一如既往的沉稳,眼睛如鹰隼一样盯着那扇门,神情里没有丝毫不耐。
终于,门‘吱呀’一声转开了。
凌天飞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生物,微微怔了一下,眸中闪过疑惑,问:“怎么是你?你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来人身穿灰色长衣,相貌清矍,颔下三缕花白长髯,气质很是仙风道骨,脸上的褶子满是岁月沉淀的智慧。丫长衣飘飘,大有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意思。
来人算得上是凌天飞的老朋友,和凌天飞也是不打不相识,但说不上越大越亲密。
老家伙摸了摸三缕长髯中间那一缕,很细心的调 戏了片刻,这片刻,他一直在打量凌天飞,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直把凌天飞瞅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屁股上有好几只蜘蛛在散步,很想去抓,又怕蜘蛛钻进屁眼里,丫心里不免嘀咕:‘哥哥我是长得很帅,你这老玻璃喜欢我也要含蓄点儿,这么直勾勾的看,人家会不好意思嘛。’
凌天飞腹诽着老家伙,心理上的防备却松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人就是有一种没有来由的信任,两人说过的话掰着手指头数数不过来,加上脚趾头就差不多了。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这个不速之客的信任。
“干嘛这么看着我,问你问题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速度回答,是不是漫儿已经没事了?她在哪儿?”凌天飞一脸期盼的问道,那个看似冷冰冰,实则痴情倔强的女子为他挡去致命一击,他一直都挂牵着她,为她祈祷着。
张盛寇眨了眨小眼睛,从古怪老头身上嗅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见凌天飞和他认识,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了。
这老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在巫族有一定地位的长老,巫七。听了凌天飞的话,巫七古板瘦削的脸上慢慢绽放了一朵莲花。他很少笑,所以笑的有些僵硬,脸上肌肉的线条硬朗的仿佛晒了十天的干馒头。
“还好,你不是太没心没肺,还记得那个姑娘,还好,你还会开玩笑,应该先死不了。”巫七两个‘还好’很让凌天飞气闷,因为这厮说了等于没说,他想知道的三个问题一个没有回答。
凌天飞翻了个白眼,把龙啸神剑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道:“我说他七舅老爷,拜托你不要说废话行不行?我知道你个性,你沉默寡言,那你偶尔说下也要有点建树,有点儿内容不是,注意我的问题,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二,漫儿现在情况如何,三,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问题很重要么?”巫七也坐了下来,死鱼眼看了凌天飞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
凌天飞重重点头,十分笃定的说:“相当重要,还请巫长老据实以答。”
巫七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好,我一一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个,我知道你在这儿是因为你身上有我们巫族的圣物——麒玉,我们巫族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可以探查到‘麒玉’至宝的下落。第二个问题,凌姑娘已经在康复中,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少主呢,他没事吧?’,我没有告诉他你现在的情况,她伤的太重,需要情绪保持稳定,但她很聪明,直觉极为灵敏,她今天问我你是不是出事了,我说没有。可能是我们巫族人太诚实,不擅长骗人,凌姑娘看出了端倪,然后她就要下床,非要去找你,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好好养伤,我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凌天飞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张熟悉的俏脸,倔强的抿着嘴,眼瞳中一片冰雪,眉宇间尽是霜冷,只有面对他时,那些冰雪才会融化,嘴角偶尔也会翘起来,现出一抹笑意然后拉平,从唇线隐去内心情绪。她不是个擅长表达的人,不是个会转弯抹角的人,她是个著名的杀手,她性格里最大的特点便是直接,直接而强悍的抹杀一切。凌雪漫很少说杀手的寂 寞与脆弱,也不去对凌天飞说****,只是掣出几把飞刀,坚定而毫不犹豫的站在凌天飞的前面,心甘情愿的去挡那些刀枪。这一次,她身体尚未痊愈,芳心里第一位,或者说唯一一位,便是凌天飞。凌大官人若是不感动,丫就真该拉出去噜噜到死了。
“你来找我是因为漫儿?”凌天飞有些错愕,他很难相信一向事不关己不理世事的巫族长老竟会因为一个女子来走这一遭。
“并不全是,我来找你,本来的目的是要杀你。”巫七摇摇头,语气平淡的说。
听了巫七要杀他的话,凌天飞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心跳的频率甚至没有加快一拍,他的心脏承受能力已经足够强,说句开玩笑的话,想杀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全天下除了女儿国,凌天飞基本上是没有容身之所了。金羽乃是一国帝王,不会念记凌天飞当年的辅佐之功,因为各为其主,对立的局面是迟早的,如果凌天飞死了,对金阙国而言,绝对是好事一桩。
凌天飞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压顶不弯腰更重要的原因是,巫七这句话里有‘本来’两个字,‘本来是杀你,但看到你之后,就改变了初衷。’这才是巫七话里的潜台词,这样的理解到底对不对,凌天飞并不在乎,他从巫七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杀意。
当一个人和大宗师死掐一顿,经历了几番生死边缘的磨练最终干掉大宗师后,都会拥有像凌天飞这样变态的感应能力,更何况,丫所学的武功,本来就是自然之道,他超出常人太多的六识让他每每能够趋吉避凶,甚至是死里逃生。
“你本来是来杀我,但看到我后,又不想杀了,想杀我应该不会是因为万两黄金和累人的虚名,巫族长老绝不是这种俗人。或许巫长老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没良心的负心汉,如果是的话,你就会杀了我,因为负心汉不值得漫儿爱,更不值得安安牺牲。但看我好像还没负心到那种程度,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好像是时候救活安安了吧,而你来找我,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这个才对。”凌天飞一双眸子很深,很亮,静静望着巫七,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