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火!”
夏初一密切地注视着熔炉里的情景,时不时地提醒经常跑神的元宵一句。
不过在这全部神经都紧绷的空隙里,她总是要望着周围发一会儿呆,而后眉目一凛,继续投入炼器之中去。
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这时间囊里没有日出日落,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计量,有的,只有这一成不变的天色,还有那些飘在半空之中,不知道惹多少人觊觎的顶级功法,绝世秘籍。
她趁着炼器的空隙,也会去戳破一些球,不管有用没用,全部都记到脑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囊的特殊性,她看了那么多东西,居然一样也没忘记,就好像脑袋是一个芥子空间似的,那些东西只是放进了那些格子里,储存下来了,想要用的时候用意念取出来就行了。
她到这时候才知道云盏谈到时间囊时面上欣然向往的表情从何而来了,也怪不得这里被称作修炼的宝地,天时地利,无一不缺,换她不忙赶着出去,也绝对会想在这里面多停留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是,外面还有一个泷越。
那个是她夫君、是她孩子爹爹的男人。
打起精神来,她看着融化成一团赤红的天行策,立马解开衣服,露出右手赤裸胳膊,而后提锤上阵。
名器峰的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可是当手握住锤柄的时候,那种浑厚的力道,爆发的力量,依旧那么熟悉地流淌在血液里。
夏初一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而后抡起大锤,开始一下一下地砸了起来。
炉鼎火光旺盛,映红了她的半边身子。
那铁锤砸在红铁上面,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溅出来,就好像那盛放的烟火,璀璨明亮。
日晷上,指针的影子慢慢地与午时的刻度相重合,白帆亦目光冷冽如寒冰,白色衣袖下,两只手渐渐地紧握起。
日头正在他的上方,烈日炎炎,光线猛烈,将他的影子浓缩成一团,被他自己踩在了脚下。
他心无杂念,胸腔里、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再快点!
明明知道这场局只是为了困住夏初一,可是他却还抱着一个微乎其微的念头,那就是夏初一凭借自己的力量,自己冲出来。
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可能吗?
当初紫极上君入化神期的时候,在这时间囊里呆了三百年,才算正式踏入三大上君之列,如今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
他搞不懂,搞不懂灵虚上君既然那般地对大人,为什么却肯借出这件所有人都觊觎的绝世法宝?
仅仅是为了配合大人,将夫人困住?
那别说是大人,就是他,也有千万种方法办到,为什么非得是时间囊不可呢?
因为他们这样做,别有深意。
时间囊是一个强制的空间,一旦进入,如果达不到灵帝级别,根本没有办法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夫人来得及出来,赶得过祭坛去,灵帝级别的大能,自然是大人的一大助力。
如果夫人来不及出来,在里面修炼十年百年,等她出来之后,大人自然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就算没有处理干净,大人不幸去了,经过那么长的时间,夫人也可能都不太记得大人了,对大人的离开也许也不会太伤心。
一箭三雕的计划,步步为营的安排。
大人将一切设计得那般精妙,甚至交给他一个锦囊,将她们母子未来的生活,也一并写在上头了。
以前的大人从来不会这般模样,他我行我素,从来不将任何事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是九重天最是高贵的泷越上君,是这世间最潇洒最恣意的男人。
可是如今,他也有了让他害怕的东西,他也有了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他怕他再沉睡十几万年,醒来又是另一番天地。
他爱的人早已经在岁月的磨砺之中变老,而后死去,化为一堆什么也做不了的白骨。
他怕他魂飞魄散,他她们母子在这世上再无依靠。
他要她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才能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坚强地活在这世间。
即便他有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胜算,即便只有那万分之一的落败,他却连那万一也不肯放过,势要将那两母子,护得周周全全。
她是他今生,最大的软肋。
白帆亦有些恨夏初一,恨这个女人,将那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泷越大人,拉到了一个平凡人的程度。
可是恨过之后又是深深的庆幸,庆幸因为有这个女子,泷越大人再不敢随意地由着自己的性子,会那般努力地赢得胜利。
当初的上古大战,灵虚上君联合六大隐族拿下大人,可是那时候,谁人是大人的对手?
若不是大预言师一句,待你醒来,这世界会分外有趣。他怎么可能会让人分了魂魄和灵力,沉睡了那么多年?
他向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这世上也没有他做不了的事情。所以当一切显得那么容易之后,他便会觉得,这世界太没意思。
如果他醒来之后,没有遇到夫人,他会不会再一次沉寂下去?
白帆亦刚刚升起的一丝恨意,在这个可怕的想法之中立马消失殆尽。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的手攥得太紧,手心里面全是濡湿的汗。
正后怕中,突地感觉到背后三道疾风飞闪过来,他身子绷紧,瞬间偏开,随即侧过身子,将飞来的东西伸手夹住。
三片新鲜的花瓣,夹在他二指之中,看起来那般的柔软无骨,好像是这世间最娇柔的事物。
可就在刚刚,这娇柔的花瓣,差一点穿透他的心脏!
这飘渺神域,以花为武器,并且达到这般功力的,除了天女花月萱,再无其他。
白帆亦心里晃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忍不住暗道一声糟糕。
像是要验证他的想法似的,伴随着那三瓣花瓣暗器过来的,还有那漫天飘散的七彩花瓣,和那随风潜来的奇异花香。
他赶紧地闭了呼吸,一抬头,就见那顶夸张的轿子,慢慢地从半空之中降落下来。
轿子之中,鹅黄衫的女子斜卧软榻,娥眉臻首,朱唇一点,娇媚曼妙,仿若天人。
她一抬那柔软无骨的柔荑,细声细语地道:“白管家怎么这般不知怜香惜玉?那花儿,可是万金难买的玉堂春绯。”
白帆亦手中稍稍用力,那万金难买的玉堂春绯,瞬间便在他的手中化为粉蘼。
他脸色未变,目光却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生怕对方闹出什么幺蛾子。
花月萱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对付起人来,绝对能让你生不如死。
他刚刚才认清楚他家夫人的重要性,绝对不能让她来害他家夫人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