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寒地冻,外面下起鹅毛大雪,宫女们怕冷,偷懒,纷纷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慕容烟这边没有一个人照顾。她倒也不恼,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已经时日不多了。
手冻得有些僵,她艰难的去掏压在枕头底下的千机骰,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啪的一声,千机骰掉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触动了什么机关,原本没有规则的千机骰分散开来,宛如一朵莲花缓缓绽放开,一道光芒从中间扩散出。
旁边的玲珑镜像是受到了感应,剧烈颤动起来。慕容烟被眼前的奇异景象惊呆了,她伸手把镜子拿起来,试探性的往光源边上凑,只见那道光立马就飞射过来,透过镜面在床尾映射出一片浩瀚的星海。
光影婆娑,斗转星移,时光仿佛就在她的眼前飞速转动,她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脱离了肉体一般。
萧君默刚去看过小皇子,从屋里出来就发现外面下了大雪,他披着厚厚的风衣走在雪中,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后宫。从小皇子出世到现在,他们应该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萧君默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去,罢了,既然见了面会伤心,还不如不见。
回到御书房批阅奏章,不知道为什么,心总静不下来,一不小心还打碎了自己最喜爱的一个青花瓷笔洗,正恼怒之际,就听小太监来报,张太医求见。
张太医一进门就跪倒,表情悲切:“万岁爷,皇后娘娘她……去了。”
“啪!”朱笔从手中掉落,墨汁四溅,萧君默的脑袋一片空白,半响才回过神来问:“你刚才说什么?朕没听清?”
张太医忙叩头:“万岁爷节哀,皇后娘娘一炷香之前走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萧君默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怒道,“你说慕容烟死了?她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张太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张太医不敢躲闪,被茶盏砸个正着,一脑门的血,颤抖着声音道:“微臣先前就说过,娘娘熬不过今冬了,万岁爷逝者已矣,还请您节哀。”
“朕不信!朕不信!”萧君默双目赤红,连外袍也顾不上穿,直接赶去后宫。但是到了门口发现路两边跪着一派衣着白素的宫女,耳边是悲戚的哭声,整个人呆住了,那扇虚掩着的门就在面前,他却鼓不起勇气推开。
“闭嘴!都不许哭!”萧君默听着那些哭声心烦不已,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湿寒之气迎面扑来。他缓缓踏进去,登时怒发冲冠,质问:“这里是谁管的?这么冷的天怎么连火炉都没有?还有这桌椅上的灰都这么厚了,竟然没人擦一擦?壶里连滴水都没有!你们这些奴才都是怎么办事的?来人,把这个屋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拉下去斩了!”
此令一下,外面又是惨哭求饶声一片,萧君默却毫不理会,心口绞痛得仿佛在滴血。
宫里的下人向来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要不是他的刻意忽视,这些下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好端端的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都能被整出病来,何况她的身子已经虚弱得不成样。这是他亲自,逼死了她啊!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两个月的时间没来看一看,如果他来过,哪怕是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不会纵容这些下人如此胆大妄为。
“把门关上,朕想静一静。”萧君默摆摆手,让侍卫和太监都去门外守着,自己慢慢的走进里屋。每踏出一步,他都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扎了一刀,面白如雪。
屏风后面,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其他什么都没有。萧君默心一颤,走过来前后仔细查看。
没有,什么都没有,推开窗户看去,也没有脚印!她去哪了?怎么会没有人?
“烟儿,烟儿……你还在对不对?你在跟朕开玩笑对不对?你生朕的气了朕知道。”萧君默大声呼喊,“朕错了,朕错了,烟儿,你出来,别躲着朕,出来啊!”
侍卫们听到萧君默的声音闯进来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张太医!把张太医找来!”萧君默强忍着激动的情绪道。
张太医额头上的伤口刚止住血,一听到萧君默的召唤,打了个哆嗦:“万岁爷,您找微臣?”
萧君默就把揪住张太医的衣襟,将他拉起来:“你这个庸医,你竟敢骗朕,你说烟儿死了?”
张太医哆哆嗦嗦道:“回,回万岁爷,皇后娘娘确确实实已经去了,微臣可以拿脑袋担保……”
“那朕就砍下你的脑袋!”萧君默揪住他进里屋,“你看看,你睁大狗眼好好看看!”
张太医愣住了:“……皇后娘娘怎么不见了?”
“你问朕,朕还要问你呢!你说烟儿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自己消失?”
张太医哭丧着脸道:“微臣不知道啊,微臣当时也懵了,不过微臣可以肯定,皇后娘娘确实是没了气息。当时在场的刘太医可以给微臣作证。”
张太医被传召上来,得出的结论和张太医一样。萧君默没有看到慕容烟的尸体,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下令全城封锁,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慕容烟找出来。
可是过了整整一个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慕容烟这个人像是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般。
“到底去哪了?你说她到底能去哪?”萧君默背着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
流萤如实道:“主子,当时的情景属下问过当值的侍卫,属下以为,以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不可能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离开。或许,张太医和刘太医的诊断并没有错……”
“荒谬,太荒谬了!那你的意思是,一个死人自己跑了?”萧君默冷声道。
流萤迟疑一下:“主子,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假设。”
“说来听听。”
“……如果,皇后娘娘真的去了,会不会有人沉张太医给主子报信的间隙,把尸体掳走,藏在了什么地方?偌大的皇宫,一个活人难找,可是要藏个死人却很容易。”
萧君默沉吟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个能耐?”
流萤道:“主子应该可以想到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