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州迟疑了一会儿,就算猜出来,他也不能说啊。
“我楚王表哥怎么了。”装傻充楞他从来不在话下。
云妨双唇微抿:“是不是他,叫你来保护我。”
陈景州轻声哼笑:“我说,你为何这样肯定?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其实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想问。
既然她开了个头,那就顺藤摸瓜吧。
云妨怔住,眼神瞟向别处,“没有关系,只是问问。”
可是那日,他在马车里说的诀别语,现下回想起来,好像真的就如言语里说的那般。
“那便是了,你与他又没什么关系,为何他要吩咐我保护你?”
云妨不再与他纠结,只是自己越想越觉不对。好像,哪里都不对了!
“他在哪?”
陈景州这回是真懵了。“啊?”
“楚王殿下!他在哪!”
陈景州眉心一痛:“我,我哪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他只知道萧容将令牌交给他后,就不知去处了。
云妨大感不好,后退几步,转身就跑了。
风过留痕,刮起两边树叶沙沙作响。
耳边响起萧容痛心疾首的那句话。
若换做是我,你又该如何,是否也会像今日一样跪在那里恳求到我身边来。
我会。我会。
她用力向未知的前方奔跑着,也不知道是荆棘密布还是决出逢生。
咸热的两行露珠滑落嘴角。
“夜闻江山两岸,微雨落,湿衣令人愁。”
“不言不寐,归心踏君候。”
“荣辱与共,郁郁诀别。奈何绝望回首处登高楼。”
她一边跑着,一边念着,每念出一句,泪便哭一分。
原来那首曲,唱的不是姜云央,而是他自己,萧容。
果然,曲终人尽散,到最后,他们还是走散了。一句诀别,成了绝别。只为她一句自求上前线去,他便奋不顾身替他圆了。
可是到最后,她只给他留了一句,自此别过,无须再见。
无须再见。
不。
陈景州不知道云妨要着了什么魔怔,只好飞快的跟上来,他在后面喊着,可她充耳不闻,非但没有停下来,还越跑越快。
他心里的担忧也跟着放大,她的伤要是再次崩裂开来怎么办!
想到这,他也加快了不乏跟上去,更借由旁边的树干,三踏两蹦,再翻一个跟头,伸手拉住她肩上的衣服,但她速度实在太快,被徒然这么一拽,整个人向前摔去。
陈景州暗叫不好,再一翻身,双手一护,将云妨死死圈在怀中,一齐摔倒在地。
这一摔,再加上云妨一压,愣是让他干咳了几声,差点吐血。
他迅速换过劲儿来后,愠怒道:“你今儿是怎么了!”
但看到云妨满脸泪痕时,又不由得放低了语调:“发生了什么事,你尽管说嘛。”
云妨一把推开他站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气,滴滴晶莹从她面容低落。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
陈景州拍拍屁股也站起身走过去,“到底怎么了,你这样反复无常,弄得我措手不及的。”
云妨的眼泪还在默默流着,满脑子都是萧容那出诀别。她才发现,原来是这样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当初只想不见,但又害怕不见。
纠结得她心口滕然绞痛。
“我,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陈景州一愣,“啊?”
“楚王殿下,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陈景州这回也收敛了神色,双眼一凛,“当真?他去哪了?”
“边界前线。”
陈景州暗自握拳,怪不得他说的那些话,像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可是,皇上表哥并没有下旨啊,他去那里干什么?!”
云妨只觉口中一苦,不知该把这件事怎么解释给他听。“侯爷能不能先把我送回去。或许回到了就知道了。”
陈景州蹙眉:“可是你……”
“没有时间了!”
若他当真去了那里,她京城出发,最快也要三四日才到,这几日里,很多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上一世临终前她最大的遗憾,是战场上与他并肩的人不是自己。
或许是前世的执念太深。
陈景州不说话了,毕竟他也心系萧容,这谜团太复杂,他也片刻都不能等了。
二人没有跟老郎中打招呼,陈景州留下一锭银子,就带着云妨回了姜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可是想见的人却无法来。
陈景州想了想,没跟云妨进去,“你回去吧,我这里候你一刻钟,若你不出来,我就先回宫去。”
云妨点头,进去前又回头道了声:“侯爷相救之恩,云妨会记着,一辈子。”
刚到前厅,玉环端着一盆水从廊子出来,看到云妨,铜盆落地,水花四溅。
“小姐!”
这一喊,将前厅里的人都唤了个激灵。
“小姐,你没事吧!这几日你去哪儿了?”玉环赶紧上前查看,云妨泪眼朦胧:“我没事,我没事。”
玉环也没忍住,握着云妨的手道:“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云妨一愣,本应该放下的心却瞬间高高悬挂。
“云妨!”
云央站在前厅门前高声一唤,云妨如被闪电击中,僵硬的回过身子去。
“大哥!”
她扑向他。回来了,回来了,毫发无损。他回来了,姜家希望不倒。可是那个人,却不知是否安好。
兄妹俩久别重逢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于桌边坐下时,眼角的余温还未尽散。
“哥,你怎么回来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姜云央抿了口茶,“是楚王去救我,本该一同回来的,可路上遭遇埋伏,情急之下,楚王留下断后,让我先回来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直至最后,都快发不出声音来。
云妨听见自己胸口滋滋碎裂的声响。
他果真去了。
“你说他…留下断后?”
云央点点头:“是啊,也不知道殿下怎么会突然去那里,还非要让我先回来。宫中也从未下过什么圣旨。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妨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本来是他欠她的,这下倒好,全然颠倒,变成她欠了他的!